扶澜道:“我现在不想再和任何人纠缠,我实在是太累了,我现在无法再接受任何人的爱,也爱不动别人了,我只想一个人度日。还有,我不喜欢你查我的行踪,这让我感到厌烦,海使,日后除却公务,你不必再来找我。”
扶澜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便走了。
洛停云性子不似凌安、燕曦,她若是要走,他只能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他仍然想不明白,为何扶澜曾经会喜欢凌安喜欢那么久,对他冷下心之后,离了他之后,却不看一看其他爱她的男子——譬如他洛停云。
扶澜在海使之间辗转走动,为了更快地接受和适应海主的事务。
有海使给她递了些文书,本抱着让扶澜试一试的态度,哪知扶澜完成得很好,条理清晰,字迹娟秀,同时批的内容也很符合当今沧澜海内的局势,不由得暗暗赞叹。
海使将犯了罪的海灵族提到她面前,扶澜一一给他们定罪,用朱砂笔在他们的名字下边写刑状,她的手段比海使要狠些——毕竟准备当上海主,她需要自己立起威名。
她在海灵殿内处理事务的时候,洛停云作为海使就在底下看着,竟然在扶澜身上瞧出了几分上位者的姿态,他不禁想:凌安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她的身上不知何时,已经遍布他的影子。
李雅儿依旧没和常承和好,一个站在扶澜这边,一个铁了心地效忠凌安,扶澜和凌安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夫妻俩也闹别扭。
扶澜哭笑不得,“我和凌安的事情,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李雅儿道:“你是不知,他就是个死脑袋。他这样的男人蠢极了,将忠义看得比什么都重,他觉着自己的主上都是被你害得,就不待见你,我作为和你亲近的海使,他自然看我不顺眼。看不顺眼就看不顺眼呗,反正我没了他一样能过。”
扶澜奇道:“可你们好不容易从缥缈墟中见面,并且在其中有过一段深刻的感情,出了缥缈墟后相拥而泣的,也是你们二人,为何到了现在,却是如此平淡?”
“你有所不知。这世间的情爱,到了最后,都会磨成平平无奇的岁月,俗世夫妻粗茶淡饭、柴米油盐,讲的就是这般道理。到了后来,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夫妻之间有没有爱,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陪伴。所谓情爱,无非是枕边有个一起度日的人罢了。”
李雅儿笑了笑,“我和常承,中间已经隔了四千年,他这四千年费尽心思地找我,对于神族来说,已经算是深爱了,而现在,他暂时选择了和我冷眼相待,我倒是能够理解。这天底下大多数男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趋之若狂,得到了之后,便不再如从前那般了。”
李雅儿话语一转,“当然,他爱不爱的,并不能影响到我。他爱我,我就受着;他不爱我,我就自在过活。这世间可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下去的道理。”
扶澜哑然。
李雅儿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呀,说你不缺爱,你又没有亲生父母陪伴;说你缺爱,你这些年,又有这么多人爱你,为你要死要活的。我的小海主,你的生命,可比我这普通人波折而跌宕得多了。”
她认真看着扶澜的眼,“小海主,旁人或许会夸赞你做海主做得好,将你推上高高的神女的位置,你此后将成为海主,千年、万年……我却希望你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扶澜望着她深蓝色的眼眸,只觉得她身上有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她通透却包容地活在这世上。
李雅儿揉了揉她的脑袋后便离开了。
扶澜回到住处歇息的时候,刚刚脱了鞋,鞋在地面上忽然歪倒。
地面在颤动。
扶澜猛地推开窗子往外望,仰头可见海面之下依稀生出了巨大的漩涡,在以一种飓风的速度席卷,漩涡卷起了珊瑚,珊瑚成了彩色的碎片在里头翻滚,经过远处高高的楼阁,楼阁轰然七零八散。
扶澜立即召集了海使,一同飞出海面
只见海水螺旋升起,宛若一个巨大的倒立着的海螺,在海水浪尖,站着一个如鬼魂般的白色身影。
这身影扶澜可太熟悉了。
在春望山之上,她也是这般立在高空之中。
似乎是高高在上的神,俯瞰着芸芸众生,但扶澜知道,她不配这般形容。
在这白色身影之后,还跟随着一个人,便是降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