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凌安分出了一缕灵力给那些被抓来的凡人女子落了结界,她们都没有大碍,只是受了惊吓。
妖魔窟启动了自毁的阵法,这里很快就要坍塌,妙璇带着女子们往外。
回头看凌安紧抿着唇,握剑单膝跪地一动不动。
妙璇便道:“凌安,再不走,此处便要坍塌!那石壁足有千钧重,普通凡人进入其中非死不可!”
回应她的,却是一道如伞撑开的结界。
凌安不能容忍自己犯下如此过错,他必须保全所有人。
不是因为她是扶澜,而是因为她只是她,是一个人。
倘若换做旁人,他依旧会如此。
妙璇转头就走。
刚要穿过深潭,在外接应的修士纷纷迎了上来,问过了妙璇得知她并无大碍后,方带着女子们往外逃。
狄玉瑟疾步上前,一把拉过狄娇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除了擦破些皮,并无什么大碍。
狄娇娇带着哭腔:“你还好意思来!”
“哦。”狄玉瑟淡淡应了一声,很是干脆地放开她,而后又在女子之中扫了眼,狐疑地问妙璇:“扶澜呢?”
妙璇因她的不尊敬微微蹙眉,“你的朋友落入了合上的石壁之中,想来凶险,凌安在里面寻她。”
远远的便能望见洞窟石缝之中透出的如月华般的银光。
狄玉瑟一咬牙,在狄娇娇的叫喊声中提着刀、逆着众人,如一柄向前刺的匕首,往正在坍塌的妖魔窟中飞去。
……
凌安找了很久,可惜石壁太深且由魔族特殊的石料锻造形成,他感应不到任何灵力的波动。
倘若她死了……
凌安想到那个青竹之间鬼鬼祟祟的小小的身影,想到只在他指节上栖息的灵蝶,想到她柔软温热的耳垂……
他捏剑的手忽然一紧。
又缓缓松开。
眼中有些血丝,眸底却仍旧如往常般凉薄。
若是她死了,他也要将她的尸体找到。
就像先前对狄家夫妻的承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有什么不同。
月上柳梢,日出东山,辰宿列张,一晃便过了三日。
三日之内,修士们安顿好了被抓走的少女,妙璇养好了伤。
已经料理好安乐城中妖魔之事,妙璇便命弟子们回春望山。
“可是尊者,凌安师兄还在妖魔窟中,未曾出来。”
“还有扶澜师妹下落不知,我们真要这么回去了吗?”
妙璇面上瞧不出一丝波澜,静谧神圣得宛若一尊雕像,“凌安不会有事,找不到扶澜自会回春望山。你们无需担心,回山便可。”
弟子们见尊者对凌安的态度是一贯的冷淡,心里有些唏嘘,要说凌安师兄,其实很是尊敬妙璇尊者的。
至于扶澜小师妹,弟子们多多少少都和她有过几面之缘,毕竟她是难得的医修。
扶澜灵力低微,众人心下都明白,这样一来,在妖魔窟中,恐怕难有生还的可能了。
不,是必死无疑。
三日了,一点踪迹都无,怎么可能活着?就算是医修,在断绝了草药的情况下,也活不下去。
扶澜死了。
弟子们心中哀怅,一边往春望山的方向走。
“要我说,这扶澜小师妹,真是倒霉,唉……”
“万一她活着呢?凌安师兄在那里诶!”
“怎么活?将你关在两扇合上的石壁中间,你怎么活?怕不是要被碾成肉泥!”
众人一边对“死去”的扶澜扼腕惋惜,一边在街市上买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有拿牛头马面糖画啃的,有买装着星萤虫的琉璃瓶的。
那几面之缘的人的逝去,对人们造成的影响似乎只是一时的。
这世间没有谁会为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掏心掏肺。
更何况,是见多了死人的修士。
正当众人几乎要将扶澜这事抛之脑后了,头顶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抬头看,一只火红的鸟儿在空中飞,其上隐约站着两个人,有目力好的,凝神看了会,不可置信地喊叫道:“是扶澜师妹和狄师姐!”
“扶澜师妹还活着!”
扶澜的确还活着。她站在赤鷩鸟的脊背上,风带起裙摆和青丝,杏色的衣裙沾满了尘污,宛若一朵开在淤泥中的倔强的花儿。
石壁合上的时候,她落入了一个空隙,连通牢房,她往牢房中躲避掉落的碎石,一路上身上划了许多口子。
经过关押妖兽的牢房时,陡然心生一计。
若是利用妖兽,带着她逃出去呢?
她会医术,会和妖兽相处,用几根仅有的银针治好了赤鷩鸟的伤,赤鷩鸟便带着她刨了石壁通向外面的通道。
她咬牙支撑了三天。
终于窥见了天光。
扶澜眼泪溢出来的一刹那,身侧的几块石头被刀穿透炸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