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一半神兵留在原处攻出出口,率领另一半赶到凌安的所在,只见凌安身陷杀阵之中,剑刃点地,单手斜撑着身子,一手捂着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的胸膛,身下不断绽开血花。
“星主!”鹑火带着神兵破杀阵,反被凌安一抬手挡在外面,结界立了起来。
凌安嗓音带上一丝喑哑,“梧桐渊之南,我已破出口,带神兵走。”
他抬眼,眼底倒映的是这专门用来对付星辰之力的杀阵,不光如此,杀阵之中还有毒瘴,将他彻底克死。
论剑道,凌安也可破这杀阵,只是没了本命剑,灵力化的剑只堪堪够用。
凌安没有想过召银龙来。
他挑开自己的经脉,已经一身血衣的人,身下复又淌开一片血泊,他先前已放了四十九日的神血啊,好不容易恢复些,又源源不断地从身上泄出。
血沿着杀阵的纹路攀爬,仿佛被怪物吮吸。
鹑火急道:“星主,为何不用本命剑!”
凌安不答话,手一摆,血珠从手腕流出划了个弧度,鹑火被无形的力量推开。
军令不可不受,鹑火召集神兵,从梧桐渊往外撤。
降娄经过凌安的时候,顿住了,似要助他,凌安皱眉,沾满神血的手指一点,降娄被送了出去,只听凌安嘶哑的传音。
“梧桐渊地势低狭,更有峭壁峡谷,本君要你用一百神兵埋伏,只是做引,要魔族信以为真此地有埋伏引兵攻打,此后用叠空术转移,不伤我军一兵一卒。你用三千神兵在此埋伏,瓮中捉鳖,你为鳖,梧桐渊为瓮。”
“愚蠢至极。”
“即刻起,你再不必司战了。降娄之职,由实沈代替。降娄往思过牢关押一月。”
降娄忍下喉间甜腥,“是。”
凌安的神血不断地流逝,等到这杀阵终于餍足似的闪烁,长剑一挥,杀阵碎裂。
凌安已然成了血人。
即便如此,他没有歇息,立在高空中,等到神兵都撤出,清点了战事,方往大火宫飞去。
他无比地想念扶澜,在一番残酷厮杀之后,思念几欲疯魔。
她的温软,她似一朵娇嫩的花儿,她会用医术为他治伤,抚平他的伤口,他流出的神血和她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银龙剑给了她,那就是她的东西。
神族见到此龙,无人敢动她。
大火宫很快出现在眼前,就要见到她了,他实在来不及清理身上的血腥了,他等不了这一刻。
沾满血的衣摆落在地上。
宫殿空空。
凌安往偏殿走去。
没关系,她还在的。
一把扯开卷帘,卷帘后亦空空。
凌安的手开始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往庭院走去,只见花丛歪倒片片,其中侧躺着条银龙,双目迷迷瞪瞪,似是醉得不清。
似乎有千万根针同时刺入心脏,疼得他直不起身子,比放神血疼上千倍万倍,仿佛一双手从窟窿伸入了他的胸膛,反复揉捏着他好不容易生出血肉的心脏。
这就是他贪恋的温柔。
残忍如斯。
这一切,扶澜浑然不知。
扶澜研好了药,设法弄晕了银龙之后,便将凌安的符咒卷走了大半,星神的符咒比她画的厉害得多,扶澜在神界几乎是畅通无阻。
她没有回苍山,也没有去找初柳,来到了俗世,没有去凤与城的医馆,反而来到了春望山下。
凌安再怎么找,也想不到她会来这里。
扶澜找了个巷子深处的荒宅,收拾几番后住下。
自然不比大火宫的锦衣玉食舒服,也没有偶尔进来的神婢伺候,幸好扶澜寻常日子过得久,没几天就习惯了。
只是隔着院墙望着远处的春望山,脑海中偶尔会闪过一些过去的画面,甜蜜中搀着苦涩,喜悦中夹杂着酸辛。
凌安的身影,如一柄剑,横在她心上,疼啊。
她必须离他远些,不能再和他有牵扯。
是日,扶澜上街买早点,这条街的包子铺关了门,只好往另一条街走去,路过狄府,她下意识地抬头,望见那块高悬的牌匾,在看见“狄”字的时候,心脏一阵紧缩。
那狄府挂了白绸。
扶澜额间忽然渗出冷汗。
她上前跟门口的侍卫搭话,问:“贵府可是有人遭逢不详了?”
侍卫一脸莫名其妙,如实答道:“你难道不知道吗?狄府在祭悼死去的嫡女,距离玉瑟小姐的忌日,刚好一年了。”
侍卫嘟哝了几句,“这玉瑟小姐生下来就是不详的命格,从小养在外面,也没见家主和夫人有多喜欢小姐,怎么人一死,反倒开始挂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