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又匍匐前进了一会儿,叶晨微隐约听到海浪扑打海岸的声音,听到风在低吟。
甚至可以闻到大海特有的清新气息。
她有点怀疑自己爬出幻觉了。
但是当真正从洞口爬出,脚底踩上白沙之时,她霎时觉得自己就是出现了幻觉。
石室动荡之后,她们从洞口原路返回,见到的不再是荒原,而是广袤无垠的海洋。
“这里是湄海。”蕊儿脱掉脚上的鞋子,将鞋子放在洞口处,赤脚行在白沙上,解释道,“风雨楼救下的那些孩子都在海上的一处珊瑚岛中。”
白沙松软,叶晨微走一步,沙子便扬进了鞋子里。
她便也学着蕊儿,赤脚走。
温蕊挣扎一番,不得已也把鞋子脱掉了。
白沙已经被午后的阳光晒暖,踩上去很是舒服。
叶晨微走几步,跳几步。
与一边正经走路的蕊儿相比,看上去更像是真正的小豆蔻。
“楼主,我真的很嫉妒她。”
“什么?”温蕊走在蕊儿身后,心绪因蕊儿一句“这里是湄海”而繁杂不已,听到蕊儿说话,却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蕊儿自顾自说道:“我在想,如果我们也能正常的长大是不是也会是元姑娘那样无忧无虑。”
温蕊叹道:“她不是无忧无虑,只是不愿意把烦恼说出来。那孩子若是见到湄海真的有那么开心,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蕊儿,‘蕊’是花心,是在一朵花的心上,虽然不及花瓣娇艳,却是一朵花最馥郁的地方。”温蕊学着师父曾经对自己说的话,对蕊儿道,“就算我们不是众星拱月的存在,也可以作自己的花蕊,不自卑自己没有明媚的颜色,不忽视自己拥有沁人心脾的芬芳。”
前方的蕊儿没有回头:“蕊儿这个名字是那里的一个老鸨给我起的,她只教给了我们如何做别人掌心的玩物。”
“为什么当初我问你时不改掉这个名字?”温蕊问道。
女孩顿足,沉默了下:“大概是因为不想忘记那不堪的过去。”
“妈妈是俗人,起不来什么高雅的名字,以后你们就叫馨儿、蝶儿、蕊儿……”
“疼?再说疼小心你的皮。你们被选到这里活下来,已经是老天开眼了,还有妄想有喊疼的资格?”
“哎呦,瞧爷您说的,这些孩子都还小,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同她们计较了,您消消气。……啊?好好好,奴家来代替她们伺候爷~”
“我没事,下次不要再犯了,我能保你们这一次,不一定能保你们下一次。没有什么能比保住自己的小命重要,明白吗?”
……
想到最后,蕊儿捏紧了拳头:“可能,只有一点点可能,那个老鸨挺护着我们的,我也不想忘记她。”
“我去叫船。”蕊儿并不想听温蕊再说什么,匆忙跑到岸边,吹响口哨。
只是女孩的背影略微慌乱。
蕊儿吹的口哨成调,与海浪的声音呼应,甚至还藏着空灵的鲸语。温蕊没听过,不过觉得很是悦耳。
叶晨微像是想到什么,随口问道:“这是什么曲子呀?”
蕊儿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吹完一曲,方才答道:“没有名字,我们都用它驱散噩梦。”
“是用来驱散噩梦的小调,没有名字。”
在书中,乔镜能够帮助燕云山从梦境中脱身,并将众人唤醒,靠得便是一首“内藏大海,有如海底鲸歌”的曲子。
远方,随着一声深邃而空灵的哀鸣,突然有大浪滔天。
叶晨微定睛看去,只看到水帘之中有一条巨大的鱼尾,截断了天与海,像一叶嫩草,又像是搏击长空的鹰。
一尾大鱼,正缓缓游来。
是深海中的鲸。
有人说深海鲸歌悲怆压抑,有人说深海鲸歌空灵治愈。
叶晨微坐在鲸背上,听着鲸歌,衣角被海水淋湿。
相比御剑,鲸游得并不快,到达珊瑚岛时,日头已经西斜。
她们从鲸背上跃下,看到一群垂髫孩童围在温蕊和蕊儿身边囔囔着姐姐。
大一些的少女们站在一边,嘴角挂着笑,同温蕊问好。
有孩子躲在蕊儿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叶晨微,小声问道:“蕊儿姐姐,那个比你漂亮好多的陌生姐姐是谁呀。”
得到蕊儿的一个爆栗之后,那孩子调皮地一吐舌头。
叶晨微并没有发现这一个小插曲,她回望来时路,落日余晖下,海平面上出现一条金光灿灿的光路,鲸在光路中隐没。
她的眼泪忽然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