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 季屿川率先开口, 声线毫无温度:“你什么时候变成林鹤瑞女朋友了?”
话音一出,原本靠在椅背上的桑恬微眯了下眼,然后微微睁大。眸光偏向面色冷硬的季屿川, 莫名其妙,那句“他瞎说的”咽了下去。
男人坐在光线黯处, 让人看不清表情, 只有脖颈上微凸的喉结, 随着他说话,重重地向下滚了下。
他因为这个生气?
这都哪里跟哪里。桑恬脑子里涌出一个问号。下一秒, 蓦然想起她和林鹤瑞刚进门时,林鹤瑞那句没正形的——“我带女朋友回来啦。”
她没反驳,估计落在他眼里就成了默认和应和。
空气寂静了好长一瞬。
黑色的座椅内饰,衬得少女手指白净如脂玉。放在膝盖上的柔软围巾上,明明一伸手就能碰到,却又宛若天堑。
季屿川望着这些距离,一秒,两秒,三秒。
久到季屿川心下不安,觉得这个问题实在过尖锐,像硬塞进对方手里一把尖刀,如果收到他不想听的答复,他根本承受不了。
他冷硬开口:“不想说就...”
“前两天。”
季屿川喉结一滚,蓦然对上一张明眸善睐的笑眼。
桑恬眉眼弯弯,像是生怕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就前两天。”
季屿川有一瞬的怔愣,他仿佛听见自己被悬起的心重重的跌落,摔得七零八碎鲜血淙淙。紧接着一股彻尾的冷嘲从喉底掀起。
怪不得这些天,不回他消息。
一句“早去早回”,就能让他魂不守舍,急不可耐的想回来见她。
听林矣道杨心芝会带学生来,想到可能是她,连棋子都几番落错。
可那点东西对她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随口一提。
男人心底蓦然升起一阵连自己都厌弃的鄙夷,一点不算示好的动作,竟然就能让他辗转反侧。
连质问都没有个身份。季屿川冷嘲地勾起唇角:“好。”
余光里,桑恬仍然心情煞好的看他。
过度的窒息和身旁少女的笑意让季屿川如置凌迟,让他想弃车而走,但是一窗之隔,街上明暗交接已现夜色,虽然有牌匾霓虹微闪,但身旁毕竟是个小姑娘。
有风吹过桑恬的头发,冷得她一缩,身旁的男人摇开了车窗,像是燥热似的拽了下衬衫领口。桑恬看见他下颌秉成了冷冽的一条线。
明明烦躁极了,吐出的字却冷硬得仿佛没有情绪。
他说,好。
桑恬忽然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别扭的人了。
从前她总是觉得,不能够正确表达需求,是亲密关系中的沟通病症。
但是这一切放在季屿川身上,不仅不违和,甚至有种异样的性感。
跟他这件衬衫一样,冷硬紧绷,却欲说还休。
“逗你的。”桑恬恢复了些耐心,拨了拨头发,慢条斯理地同他解释,“林鹤瑞不知道发什么疯,不念了从佛罗伦萨回来了。”
“我陪他玩几天。”
又来了。
清冷拖长的声线落下的一刹,季屿川被攥□□息的心脏好像得了一瞬喘息。
每次都是这样,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他甚至已经没法分清她说话的真假。
热烈馥郁的玫瑰,不仅矜贵难养,还满身是刺,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季屿川没动,也没回声。
月光下,桑恬瞥见他放在膝头的手背绷紧,透着隐隐青筋。
“别掐了。”
她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掐坏了可就不好了。桑恬去掰他紧扣在膝头的手。
柔软的指腹贴过来,一股僵硬从季屿川脊柱处猛地升起蔓延。
手背上,虚搭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和柔软。
他秉着意志力,才没有多余动作。
桑恬看着自己猛地贴过去的手,也有些意外。
说来奇怪,她并不是一个多渴望和人身体接触的人。甚至有些排斥。
时尚活动的logo合影墙面前,总有投资的金主或是当红摄影师想要同她离得近合照。
闪光灯和黑洞洞的镜头对着,人家就算是好意,也会被她冷着眉目用手提包隔开距离。
从前追美剧时,她曾在sex education里听过pheromones这个词——一种承载着个人特质和基因讯息的空间信息素。
昆虫通过费洛蒙来吸引配偶,雄兔通过信息素来辨别雌兔是否发情。
人类也不能幸免。
换句话说,这种不需要语言交流的生理沟通,像是大脑新皮质未触发理智思考前,基因替你作出的选择。
桑恬撩开眼皮,季屿川冷峻的眉目和如坠薄雪却依旧清冷锐利的好看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