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琴趴在杨泠背上,眼前浮起的,却是那年莺歌镇流民之乱的前夕,杨泠也这么背着他走在山间,她那时那么温柔,对他说,无论他在天涯海角,她都会找他。
杨泠就这样背着傅琴。
想起往事,傅琴先前的委屈不在,心里甜起来,他偷偷将头靠近杨泠,双手紧搂杨泠的脖子,在杨泠耳边轻声问,
“我现在长高了,也重了,你背着会不会很累。”
杨泠面无表情,“皇子殿下不比北胡的一袋米重。”她可也长高了呢。
北胡人装米的布袋,比人腰粗,比人个头还高一米,可北胡人扛在肩上,犹如汉人手拎小鸡。
一开始杨泠扛不住这样的米袋,后面她双臂逐渐有了力气,一次扛一袋米,不在话下。
傅琴愣一下,继而急急问,“难道北胡人竟将你作奴仆不成?成日地扛米,身子如何受得住?”
杨泠淡声,“多谢殿下关怀。”
傅琴意识到什么,一下又红了脸,闭上嘴不言,他才没有表现得...那般迫切。
此刻呼和台的良田已光秃秃的,金黄的穗谷早收割完,可地上的枯草泥味还是有的。
轻嗅空中的这清新草泥的味道,好似还有些甜甜的滋味,傅琴红着脸,不一会,嘴角却又慢慢弯起来。
她确实在天涯海角,而他也找ʝʂց到她了。
得知女国的皇子竟然在呼和台受了伤,娜日迈吓一跳,急匆匆赶来,见皇子随身带的御医已帮他正骨好,这才放下心,转头对杨泠低声抱怨,“你们中原人,可真像只羊啊。”
见皇子没事,娜日迈也没了继续逗留呼和台的心思,她下令车队整顿收拾,趁着天还大亮,一行人又匆匆赶往王都。
车队刚走一日,北胡今年第一场雪下了下来。
这可糟糕,此时前进无店家,后退一时回不到领地,娜日迈咬咬牙,“第一场雪小,得抓紧赶路才行。”车队加速前行。
可傅琴的身子受不住,这一次出行,使团中确实带了不少行囊,然而众人想着十月到了边关,很快就能抵达王都,是以谁也没备炭火。
毕竟路途艰难,有些重物,能不带就不带。
谁知道从边关去北胡王都,还有那么长的路要继续走呢?
傅琴虽然这些年调养好了身子,可他也只是能和寻常人一样,走动无恙,身子骨却比常人差多了。
他中有寒毒,最怕受寒,稍有一点不慎,便极易染病倒下,见到这漫天的雪,重雪着急得不行。
“杨泠,我家郎君的身子,你最是了解的,如今这雪,怕是要连下几日,你看如何是好?”重雪拦下杨泠的马,不住着急说着。
杨泠坐在马背上,低头看着重雪,这样的雪霜,还小,对她而言,已是寻常事。
可对傅琴不是。
第95章
杨泠目光沉沉看向身后的车队, 娜日迈却在听了重雪的话后,饶有兴致地看着杨泠。
她早听说了,她的必阁赤, 背着中原皇子回呼和台的事。
杨泠这个人,她最了解不过,一向对北胡郎君退避三舍,冷淡对待。
还死活不肯接受自己要送给她北胡郎君。
怎么,看见汉人皇子, 就变了个模样?
杨泠翻身下马, 大步走向傅琴的马车,她一下跃上马车, 推开车门, 弯腰进去,果真见到傅琴双唇泛青白,正紧裹着斗篷坐在那儿。
见杨泠匆匆进来,他吃了一惊, “怎么?”
杨泠盯着傅琴看两眼, “你们身上的斗篷, 并不御寒这塞外的风雪。”她边说边脱下自己的羊毛外袍,扔到傅琴身旁的座位上,“穿我这件, 我即刻命人扎营。”
“那你呢?”傅琴有些着急, “你的衣裳薄...”
“无须担心,我还有衣。”
杨泠转身又出了马车, 傅琴却愣了愣, 随即他心底突漫起一大股甜丝丝的甜味,将他全包裹起来。
傅琴拿开斗篷, 伸手小心地将杨泠的衣袍拿过来,穿在自己身上,又抬起手爱惜地慢慢摸着羊毛。
羊毛袍非常暖和,它本身就有杨泠暖阳火热的体温,还有杨泠身上皂荚燥热的气味,傅琴红着脸穿在身上,觉得自己像极了躲进杨泠的拥抱里。
他两眼弯一下,方才浑身冻得有些发抖的身子,此刻好似回暖了不少。
杨泠走到娜日迈马前,仰头道,“王女,我们不能冒雪赶路,汉人受不住这股寒气,等到了王都,全都病倒,可汗要怪罪的。”
娜日迈“哦”了一下,笑着问,“是全部人都会病倒,还是那位汉人皇子会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