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琴却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吊着个心神醒在那,即便困倦得闭眼迷迷糊糊睡着,也没有彻底入睡。
这些日子,杨泠每日在家歇息,家中有位撑起门户的女子在,仿佛令人拿到颗定心丸,夜里傅琴总能安心入眠。
可今夜,杨泠不在家,傅琴便睡得很不踏实,直至亥时,他一下惊醒,听见前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傅琴警惕地坐起身,悄悄伸手去枕头底下摸出匕首,下床走至窗边朝外看去。
杨泠知道傅琴二人这时候肯定睡下,她又像上回一样,偷摸摸翻墙进入傅家,月光洒落,傅琴清晰看见是杨泠回来,他愣了一下,在看见来人是她的时候,不知为何,原本害怕跳动的心,忽然放缓下来。
他松了口气,将手中的匕首也慢慢放下去。
杨泠肚子饿极,抱着书正要往厨房去,傅琴的房门突然打开。
杨泠惊讶地站在那,看傅琴披着一头柔顺的长发出现,她轻声问,“傅琴,怎么还未入睡?”
傅琴神情很冷淡,“你呢?又为何这时才归来?”
第57章
“我在医馆里跟钟大夫学医, 一时忘了时辰,这才晚归。”杨泠肚子咕噜噜叫着,还是站在那耐着性子解释, 傅琴却面色不虞,语出讥讽,“既如此,反正也不记得归家,索性不归好了, 何必还要深夜赶回来?”
“明日我得和先生进山, 不知几日才归,我得回来给你们备水。”杨泠道。
傅琴微怔, 沉默半晌, 语气和缓些许,“你又要进山?”
杨泠点点头,傅琴低头咳嗽一下,转身进屋里, 拿了件外衫披着, 慢慢走出房间。
杨泠看傅琴出屋, 皱起眉头,“你出来做什么?夜里冷,快进屋歇去。”
傅琴不甚在意地, “你已吵醒我。”他说完, 提着灯笼走去厨房,杨泠跟过去, 二人一时默默并排前行, 气氛一下凝滞,杨泠转头假意咳嗽, “早知道我动作该更轻些。”
傅琴冷笑,“一会吃完饭,你便动作轻些挑水吧。”
杨泠点点头,突又觉不对,抬起头“啊”的一下,“你们给我留饭了?”
傅琴不答,既以为她不回,怎会剩饭在那?重雪一个人呼噜呼噜就能吃光饭菜,傅琴ʝʂց将衣衫拢紧,“你先去沐浴。”
“哦,好,好。”杨泠乖乖听傅琴的话,去打水沐浴。
等杨泠沐浴出来,厅中已有简单的热菜两碟,热饭一碗,杨泠拿巾帕吸干头发的水珠,很是惊讶,又有些感动,“原来你们果真给我留了饭,是我不好,累你们如此记挂我的事。”她合拢上门,坐下来就凶猛吃起饭。
傅琴坐在桌边,看杨泠吃得急,倒是难得好心地倒了杯水给她。
“今日又跟先生学了许多,受益匪浅,明日进山还得学辨认药材,不知几日能归,若家中柴水用完时,我还未回,你便让重雪去外头寻柴妇,花些钱让她们帮忙挑水劈柴...”杨泠放心不下傅家,她一边吃饭一边跟傅琴絮絮叨叨的叮嘱着。
傅琴坐在一旁,始终安静地听杨泠说话。
等杨泠吃完,傅琴终于感到困倦袭来,这次他回了房,躺下后很快便睡入梦乡,杨泠却苦了,一个人提着灯笼去河边挑水,夜里村子静悄悄的,杨泠每过一户人家,狗就叫一声,气得杨泠想捡石头扔过去。
如此往返十几趟,装满水缸后,杨泠去傅琴门外铺被褥睡下。
天不亮,杨泠便爬起来去后院劈柴,昨夜挑水到最后,实在太困,没力气劈柴,何况夜深人静时劈柴,要被村里人骂,杨泠只能早起,她一下下劈开柴,不知劈了多少,见东方亮白,忙赶去自个房里,匆匆忙忙收了行囊离开傅家。
杨泠进山去了,日头大亮,重雪也醒来下床,看见满缸的水,和后院堆砌一地,来不及收整的木柴,急忙忙跑去傅琴房里,“郎君,郎君,昨夜杨泠回来了?”
傅琴“嗯”的一声,穿戴好衣裳,重雪给他系上腰带,不住道,“怪道我睡梦中总觉得有什么在吵人,原来是杨泠在劈柴。她夜里挑水劈柴,可有吵醒郎君?”
傅琴道,“没有。”他知道她起来劈柴,也知道她何时出门。
他出了房门,看见杨泠的地铺又铺在他门边,站在那出神片刻,重雪见此上前几步,“郎君,我立刻收拾了去。”
“不必。”傅琴看着地上铺着的被褥,“放着吧。”
山里日头却比山外慢。
深山里雾蒙蒙的,似乎还未睡醒,连山间的风都清静得很。
杨泠和钟大夫一路进山,杨泠哈欠连连,眼泪直流,钟大夫看着杨泠一路困倦的模样,忍不住拿起拐杖打她一下,“十五岁的小娘子,竟比我一个老娘子还不如,如此萎靡不振,果真‘嫩姜比不上老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