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明诚是打心底觉得自家的族人比不上苏氏,早前他爷读书时,族里不说帮衬,多是背后说风凉话的,以至于家里败落爷爷回家种地,那些人当面嘴上说着“读书人就是灵光种地也有出息”,可谁背后没嘲笑自家。
若不是因此,爷爷哪就要千里迢迢选自己娘当儿媳嘞!
“表妹,你说这族里人咋就恁厚脸皮呢,我可是听说当初我娘嫁到我家,好些人都嘲笑她一个靠城的姑娘嫁到了山沟沟,范氏都没几个人帮口。”
苏长青才绕过照壁,就听到侄子大放厥词,说话就说话,还扯到了长辈的亲事,他放轻脚步进通堂。
苏婉早早就看到人了,只是见表哥着实说得忘我,遂,故意没提醒。
范明诚拍着大腿道:“表妹你说气人不气人,李山的大哥庙会期间还帮我们看铺子咧,人家都没说来铺子帮工,我们家那些族人都出五服了啊••••••”
突然头上挨了一巴掌,他叫了一声缩着脖子转头,看到脸色铁青的舅舅,连忙放下踩在椅子上的腿站正,“舅舅,你,你回来了。”
说话舌头都打结,只怪苏长青脸色太差!
“说话没个遮拦,你这在外面跑,得罪人都不知道,小心哪天被人下黑刀子!”
“黑刀子”,俗话就是背后下黑手!
范明诚摸着后脑勺,低低道:“我也没在外面说。”见舅舅的利眸看来,连忙改口“舅舅,您这晚回来还没吃饭吧,我去给您端饭。”
说着连跑带跳逃出通堂。
苏婉已经端来洗手的温水,笑着解释:“爹,表哥也就跟我念叨几句,没出去乱说。”
苏长青何尝不知道,只是敲打一下外甥而已,免得小小年纪尾巴翘天上。
范明诚抢了丫鬟的差事,亲自端着饭来通堂,还贴心的帮忙布菜。
家里其他人都吃了,就苏长青一人自己吃,三个菜都用小盘子装,且都在面前,哪就需要专门布菜,还不够碍眼的!
他没好气道:“边去!”很是嫌弃外甥碍事!
“嗳,舅舅您慢用!”范明诚说相声般躬身退到一边,仿佛真是个伺候人的小厮。
苏婉被他逗得吃吃发笑,道:“爹,你不知道,二表哥现在可有心眼了。”
范明诚连忙使眼色,这事儿怎么好直接说给舅舅听,没得惹人生气。
苏婉装没看见,自顾自道:“他跟李山哥的铺子想要多进一些蒜薹,又怕村里人说咱们两家私下搞回扣,担心的不得了,还找康毅哥讨主意呢。”
范明诚急得挠脸抓耳朵,见表妹直接说了,还一针见血的点明问题关键,虽然他从未听说过‘回扣’一词,但莫名觉得贴切。
苏长青停筷,皱眉看向外甥,“你跟李山没商量?”两个人的营生,找一个外人商量,还是康毅,不是诚心留话柄么!
“商量了,我这不心里没底,才找了康毅哥••••••”
苏长青道:“你两商量的结果呢?”
范明诚蹭一下坐到苏长青旁边空着的椅子上,眼神灼灼道:“舅舅,我们从村里买蒜薹前先签个契,到时候请外公,还有德外公、明外公等人来作见证,李山还说请舅爷表舅等人出面,只签两年的供货契书,价格什么的都定好写在契书上,如何?”
苏长青点头,“这就很妥善啊!”
范明诚挠了挠脸,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怕别人说您么!”
苏长青笑道:“做买卖就得这样,不然日后村里蒜薹卖不出去,你可有得难!”
初时,范明诚还懵懵懂懂,晚上在原表哥现表弟的卧房睡觉时,迷迷蒙蒙正要入睡之际,脑海一个念头闪过突然惊醒。
他摸着额头的冷汗喃喃:“难怪舅舅说这样好••••••”
都说商人重利,可世人劳累奔波哪个不是为碎银几两。
今年是蒜薹头年种成,种蒜薹人家的进项可想而知,明年后年,种的人肯定多,而且外来商队管事来收,舅舅的话自然不比现在有用。
若是到时候大家一窝蜂大面积种,卖不出去,或者得低价贱卖,如果不签契书,村里人是不是就得逼着他吃下卖不出去的蒜薹••••••
“幸好幸好!”范明诚心里无不庆幸。
苏婉却没这么乐观!
她帮着她爹管理村里蒜薹的账本,当日蒜薹的产出量、出售量、售价等数据都是她汇总在村里的集体账簿上。
这样村里人家的宏观收入一目了然,而且根据剩下的蒜薹数量能预估出整个村今年凭蒜薹的总收入。
看着抵得上商队南下一次总毛利的数据,苏婉有些担心。
去年秋初次大批量种蒜薹,今年的收成进项有目共睹,即便外村人不清楚具体数据,但也能猜出个大概,而昌平的气候土地,经此验证适合种蒜薹,明年种蒜薹的人家肯定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