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老爷子不止有偏心眼的毛病,还有点势利眼!
不然,能有今晚这出?
虽未明言,但“乌泱泱吵得他心慌”切切实实又是维护他爹的话。
反正自家近,再说娘还要留着这边帮忙收拾灶房,苏婉就给杏儿安儿使眼色。
两人欢呼着冲进院子直奔正堂,老爷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两人凝神屏气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安儿就伸手帮老爷子顺气。
“爷爷,心慌要不要让我爹找朱爷爷来瞧瞧,我跟妹妹下午不应该在院子打闹。”
杏儿拽着老爷子的袖子,低低辩解,“我跟二哥没多大声,三堂哥的声儿才大呢!”
老爷子睁眼,考校安儿的功课,虽是论语,可安儿有问有答,正堂响起说话声儿。
灶房,苏婉与梨花坐在烧火凳上洗碗,锅里正煮着烫猪食的泔水,灶膛里火苗红彤彤,比之旁边的油灯还亮。
李氏担心儿子与孙子,“也不知你爹和志刚吃好没,今晚就两人守作坊,可有得累。”
被挂念的两人,已经到了作坊,换走看门值夜的五人,作坊静悄悄,外面的蛐蛐叫声从门缝溜进来,惊扰了烛火。
苏志刚躺在木板搭的床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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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爬上窗户时,屋内响起低低的说话声。
“三叔,我爹他••••••”
躺在靠门口板床上的苏长青迷迷瞪瞪正要入梦,听到侄子的说话声惊醒。
睁眼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床笑道:“难怪来时你小子闷头走路,我都差点跟不上,心里惦记着这事儿呢!”
他双手抱住后脑勺看向屋顶,轻轻道:“你爹啊,是被他自己耽搁了!”
对于只有半份相同血脉的大哥二哥,苏长青也只在七八岁不能上学时嫉妒过,彼时,他不理解,同样是爹的儿子,两位兄长能去府城书院念书,为什么唯独他不行?
娘告诉他,想认字就找爹,读书认字不一定非得去书院,初时,他也理解为什么娘不帮他。
为此,哭闹了一次。
那次,他在院子中打滚将裤子都磨破了,偏娘没揍他,也没管他,等他哭累了拉着他洗漱换衣服。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天娘的表情,没有伤心,没有气闷,只是平静地告诉他,不去书院也能有出息,但去书院到头来没出息才会被人笑话。
娘告诉他,如果不想以后儿子跟老子一样没法去书院念书,就跟着爹读书学本事。
那晚,他将磨破的裤子塞进炕洞,将自认为比两位哥哥聪明的小心思也烧了个一干二净。
十岁上,他知晓了他跟大哥二哥不一样的原因,就开始跟着娘下地,去村里的老把式家帮忙学种地。
到现在,家里没人知晓他会赶车,但二侄子赶牛犁地,有六成是他教的。
本来,成亲后就想分家的,只是,老爷子压制的厉害,他没开口。
待长子到了读书的年纪,他知晓分家的时机来了。
他爹这个人,与其说看重读书人的面子,不如说想将自己一生无法达成的念想寄托在儿孙身上。
不允许家中名声有损,以免影响以后科举考试。
因此,一直秉承着“高堂在不分家”,让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为了顺利分家,他将本应得的家业让出大半,以退为进,逼着老爷子不得不答应。
上次兄长家分家,别人都以为老爷子是恼怒兄嫂,宁愿自己背骂名也要跟二孙子过,他却知道,
这是老爷子留给大侄子的后路,以及,将自家撇出风口尖。
若是当时老爷子直接来跟他过,村里没人说什么,觉得有他娘在理所当然,但有朝一日栋儿在科举上有所收获,那大哥家定会被村里人踩在泥里,背负的骂名更多。
而且,老爷子再想为大孙子谋事,名不正言不顺!
今儿老爷子看似替他出头,却是不想他因兄长与二侄子心神生芥蒂。
况且,这段时间老爷子对自家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未必就是心有愧疚想补偿或是见他成势想沾光,而是为以后铺垫。
日后若是两位兄长有求于他,今时今日种种都是他应该且必须答应的理由。
说白了,老爷子最看重的,应该还是那位早不在人世的马氏以及对科举的念想!
“你呀,别胡思乱想,我看志强以后还得靠你拉一把,现在学好本事站稳脚跟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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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苏长青对二侄子的忠告,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家里现在的一切,婉婉的功劳有九成,机会既落到自家,他也要抓住,凭此翻身站稳。
毕竟,他与老爷子不一样!
老爷子的念想只能寄希望于别人身上,但他自己却很幸运,婉婉的出现,帮他实现了一半念想,剩下一半,他自己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