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风微错,朝一旁的承影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将早已候在刑房外的大夫带进来。
陆璟肆冷声道,“将人放下来。”
“是。”
两名司卒连忙领命,上前将龚奇放下来。
那大夫瞧见他伤这么严重,心里直打哆嗦,下意识去看坐于桌后的承安王脸色。
陆璟肆摆手,“给他上药。”
话落,龚奇惊愕地抬眸看他。
然而男人面无表情,眼底的冷霜丝毫不减,与刚才并无二致,什么也看不出。
那老大夫蹲下身,拉开龚奇血迹斑斑的衣裳。龚奇之前就在京兆府被用过刑,到典狱的这几日,几乎隔三差五也会被用刑。
现下身上确实惨不忍睹。
老大夫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伤口,手中动作下意识放轻,然而他没有经验,再怎么弄,也还是令龚奇疼得龇牙咧嘴。
伤患处不断渗出血,筋肉模糊,血顺着衣服往下流。
陆璟肆站起身,无甚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声音更冷,“龚老板,那些女尸,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龚奇疼得直抽气,分不出太多注意力来听陆璟肆的话,只能勉强听到他又再问女尸的事。
龚奇下意识答道,“草民…嘶、确实…确实不知…”
“那戚赵氏女儿呢?”
“不知…草民真的不知…一切都是冯谷…”
冯谷便是那个市井奸人。
不过陆璟肆并未在这件事上纠结。
他语速极快地再度开口,“那具无头尸体,可知是谁?”
“不知…”
“勾栏院后院的水井里有一个木盒,你可知?”
闻言,龚奇浑身一震,不知是被陆璟肆这话勾起了什么回忆,亦或是大夫下手太重。
他嘴唇颤抖,额间渗出冷汗,咬着牙道,“…不知…”
陆璟肆见他如此,冷嗤一声,“无碍,本官多的是办法让你知晓。”
大夫生疏的上药手法,和陆璟肆这出其不意地问话让龚奇浑身抖如筛糠,满脸毫无血色。
大夫在陆璟肆的授意下,动作慢条斯理,却下手极重。
龚奇神思混沌,只能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每次当他要昏过去之时,大夫的动作总能让他从疼痛中被刺激清醒。
陆璟肆起身,一步步缓缓踏过来,长腿微屈,蹲了下来。
他垂眸看了眼他的伤,从承影手中接过一把短匕。
刀尖幽幽露出寒光,下一刻,便抵上龚奇身前的伤口。
只不过,不是刀尖。
“呃啊——”
仅是刀柄的触碰,也足以令龚奇惨叫出声。
陆璟肆稍稍收回手,“陈旺,裕京人士,三十有五。”
“龚老板,你不认识他吗?”
前几日从乾正殿出来,陆璟肆和齐子安的谈话给后者提了个醒。
在回到京兆府之后,他立刻召集仵作再度验尸。
这回有了个重大的发现。
男尸无头,但右手却有六个手指头,且男尸左脚小腿骨断裂,这伤是在生前形成的。
这些信息一添加,想要从户籍处找出来对应的男子,那便容易许多了。
听到陆璟肆的话,龚奇惊惶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下意识开口,“…你…你怎么知道…”
然而他刚一开口,便倏觉自己落入对方的圈套。
可已经来不及。
在他对面的男人已经站起身,高大冷厉,冰霜似的目光比这典狱还要令人感到森寒。
龚奇脸上冷汗连连,满脑子只有两个字——
“完了…”
“完了…”
他颓然地跌坐在刑房中冰冷的地砖上,喃喃自语道,“我说…我都说…”
第215章 怕你嫌弃我
那具男尸生前是裕京人士,名陈旺,因右手长有六个手指头,且面上有胎记,自幼被邻里当成怪物排挤。
但也正是因为他这六指和胎记,即使京兆府时隔多年再去调查走访时,邻里仍旧对他有印象。
陈旺家中父母皆是普通的菜农,早在陈旺双十之龄时,便被他气死。
陈旺自小惯会偷鸡摸狗,邻里厌恶他,父母因此由最开始劝说,变成后来的恶语相向。
他与父母的关系变差,又深觉没钱就会被人瞧不起,因为便找了个自认为来钱快风险低的行当——
市井奸人。
这个以残害强拐良家妇女的勾当很快让他赚到黑心钱。
而龚奇,是他诸多“生意伙伴”之中,联系最多的。
当时城西的这家勾栏院开张没多久,生意一般,陈旺勾着狐朋狗友来捧场,一来二去,勾栏院的名头才传了出去。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陈旺始终觉得勾栏院如今生意大好,有他的一份功劳。
二人分赃不均,时有大吵。
再后来,陈旺无意间在后院之中发现好几具死去的女子尸体,便利用此事去威胁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