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直视公孙垣的眼睛。
她这般磊落地见招拆招,倒让公孙垣无法反驳了。
“沈将军无错,这份私心,顺理成章,孝义两全。”
越是接触,公孙垣越发现沈宁的厉害之处。
年纪轻轻,就有很深的城府和谋略不说。
这份胆识气魄,纵观八荒六合,雪女武帝列国间,也当属一代翘楚,女中豪杰。
“既是如此,那便这么办了。”
沈宁虚眯起了黝黑的眸子。
举手投足,浑然天成的大将之气。
仿佛生来就该是坐镇三军的统帅。
哪怕她身量纤纤着裙钗,不是男儿郎!
……
京都收到战报,已是一段日程之后了。
大燕皇朝的密室,一如既往的阴暗血腥。
元和皇帝最近来得格外勤。
“父皇,现下,东境应当血流成河,沈凤仪会亲自屠了他们。”
“届时来京,用世人都惧怕的嗜血狂刀,斩下沈家人。”
“父皇,你说,我燕家才是帝星所在,皇权真命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沈家执掌朱雀刀,朕是日日难纾,夜夜难眠啊。”
“好在,都要死了。你不是喜欢他们吗,到时候,就把他们头颅割下来,送给你,陪着你,多好。”
元和皇帝笑着给明岳帝喂饭。
目前以明岳帝的身体状况,只能喂一些流食。
明岳帝死活不吃,元和皇帝就强行喂下去,眼神发狠如恶魔。
明岳帝满目都是憎恶的光泽。
哪怕一字不说,元和皇帝也知父皇巴不得自己死。
“砰!”
元和皇帝把手中的碗连带着精心熬制的汤摔倒地上。
他揪着父皇的衣襟说:“那沈家小六是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给她赐名,还是凤仪二字,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得到你的赐字。罗刹才是最适合她。”
声嘶力竭地低吼。
父子如仇敌。
明岳帝死死地瞪着他。
一言不发。
身体震颤,脸庞和嘴角都在痉挛抽动宛若中风。
“噗嗤。”
良久,明岳帝一口鲜血吐到了元和皇帝的脸庞。
两眼发黑,直接晕厥了过去。
奄奄一息不知生死。
他绷直的躯干,倒在了元和皇帝的怀里。
元和皇帝抱着父亲,愣了一下,而后歇斯底里地大喊:“来人,来人啊,快来人啊。”
“父皇,别,别死,别吓我,你不准死。”
一直处理密室之事的医官来时,就看到平日威风八面的元和皇帝,而今泣不成声像是个孩子,满目血红难分瞳仁的黑和白,两只手颤颤巍巍的软若无骨没力气,却还在强撑着拥抱着明岳帝。
看见跪地行礼的医官,不顾帝王形象,瞪目过去,满面泪水,还有两行眼泪簌簌不断往下流。
“还愣着做什么啊?”
“救人啊。”
“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拿你是问。”
“拿你陪葬。”
医官喉结滚动惶恐到了极点。
连滚带爬来到明岳帝的身边。
后边又匆匆来了几位医官和侍者。
密室里忙前忙后乱成一团。
元和皇帝坐在隔壁的屋子,垂在桌上的手攥紧成拳,用力过猛使得手背青筋暴起,耷拉着眉眼,整个人湮灭在阴影里。
“皇上。”
陈喜匆匆而至,为元和皇帝点上了灯,又添上了元和皇帝最喜爱的热茶,“喝一口茶,暖暖身子吧。”
“轰!”
元和皇帝一挥袖袍,茶盏和托盘都摔倒了地上。
溅在陈喜的衣袍。
陈喜连忙跪地求饶。
元和皇帝却是钳制着他的手腕,逼近了,赤红着眼睛,嗓音嘶哑地问:“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朕没允许他死,他怎么能死!朕可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朕不许他死,那地下鬼神阎王凭什么在朕手中夺走他的命?!战报还没回朝,他还没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陈喜说了些什么惶恐带着安慰的话,他听不清了。
他抱着头,低吼出声,一声又一声。
而后凄惨地哭了出来。
“不能死,不能……”
他这辈子,还没听明岳帝对他另眼看待。
他绝不会让明月帝死的。
“不管医官要什么药,都给他们取来!”
“就算是龙心凤胆,是人血人骨人肺!”
元和皇帝嘶吼瞪目:“去——啊——!!”
“是,是,老奴这就去。”
陈喜弓着身子满背的汗,跌跌撞撞往外逃。
一刻钟后,又回来。
“皇,皇上,医官们暂时吊住了一先,先皇的命,能保两日,还得请大医官来才行啊。”
“大医官?还不去请!!!”
大医官,是密室医官之首,医术最是高明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