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不是矫情拧巴的执拗之人,自小从未极端过,但此刻知晓了这一点,难免有几分难过怅然,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也不知,这是怎样的感情,只是随心去做了,去说了,去极端固执不似从前的自己了。
“王爷。”
蓝连枝眼睛微红,“日月更替,四季交叠,难道只能取其一,共存是很难的事吗?正如你和将军,你是你,沈将军是沈将军,我盼她好,因为我亏欠于她,因为共经生死,也因为她是沈宁,大燕独一无二的沈宁。”
“那我呢?”
“你也是,大燕独一无二的东方寒。”
蓝连枝眼睛深红。
东方寒微怔,似有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刹那间就窜遍了全身,让他眼带笑意。
“王爷。”蓝连枝长叹了口气,“你来京多时,应当知晓我的过去。”
“你的过去,很好。”东方寒说。
蓝连枝蓦地看他。
男子目光灼灼,蓝连枝不自在地撇过了头。
她心不在焉,别扭地倒茶,想喝一口来掩饰窘迫,却因轮椅和茶桌距离不算近,且高度一样,茶壶又在放在东方寒落座的那一头,便用手撑着桌面借力起身,另一只手则去够茶壶。
奈何手下微滑,身子连带着轮椅侧面倾倒。
身体失重下坠之际,蓝连枝缩了缩眸。
“公主!”
东方寒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掠来,及时地揽住了蓝连枝,将其护在了怀中。
蓝连枝下意识地攥紧了东方寒的衣料,近在咫尺是男人的面庞,似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整个人滚烫到隔着厚实的衣服都能灼到她,陡然间无所适从,眼睛不知往何处看,呼吸也不如先前平稳,柳叶般细长的眉却是下意识地颦了颦。
“可还好?”
东方寒浑身发僵,问得小心翼翼。
“还,还好。”
怀中的女子很瘦,声音很轻。
东方寒知晓,应当及时放开。
但脑子一个想法,身体却是另一个作为,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贪图这一时的靠近。
“王爷,你该放下我了。”
蓝连枝提醒道。
“……好。”
东方寒将她放置在轮椅之下。
动作很慢。
很贴近。
“永安。”他低声说。
蓝连枝犹豫半晌,终究沉默。
“旁人在不在乎你的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怎么去看,难道要因为过去的你,杀死未来本该璀璨一生的你吗?扪心自问,若你对我有片刻的心动,若是从前的你,是还在大燕为公主为女将的你,当真会是这样对待我吗?”
东方寒在轮椅前蹲下,握住了蓝连枝的手。
“于礼不合。”蓝连枝皱眉,要把手抽回。
指尖一点温热,却让胸膛下有所悸动。
“便于礼不合了。”东方寒笑着说:“你看,我也是于礼不合的人,我也是登徒浪子。”
蓝连枝睫翼颤动数下,眼眶红了些许。
“永安,这很不公平。”
东方寒握着她的手道:“最大的不公平就在于,你因为所谓的前车之鉴,而区别对待我,这样对我来说,真的好吗,真的公平吗?”
他赌永安,也曾怦然心动过,只是过往沉重让蓝连枝不得不断情绝爱。
“东方寒,你疯了?”
“为何不能疯?”东方寒问。
蓝连枝看了看被握的手,又看向东方寒的脸。
“你可知,你若与我成亲,要经历什么?你的父王,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会如何看待你?”
“很重要吗?”东方寒反问:“我来人世一遭的意义就是日思夜想,去揣测他们是如何看待我的吗?我只想听一句真心实意的话,我只想知道,此时此刻,蓝连枝是如何看待东方寒的,就有这么难吗?哪怕此行死在北疆,我也没资格听一句真话吗?”
东方寒固执地,把每一根长指,嵌入蓝连枝的指缝。
十指紧扣。
青年眸光不似从前牵扯,有极强的固执。
“真话?”蓝连枝低下了头,“真话便是你东方寒高不可攀,我蓝连枝应当烂在泥里连给野草施肥都是奢侈,真话就是我不愿再行将踏错,我不想做个幼稚蠢笨的人,去飞蛾扑火,去无所谓,自认为两情相悦便是久长时,听只言片语就能付出生命,靠自己年少的意气就能获得一个圆满的结局。东方寒!”
最后,她歇斯底里地低喊出了他的名字,便接着沙哑说:“我已走出往日的阴影,我知晓我蓝连枝并没有不堪到如过街老鼠,我还有一颗赤诚之心,想用余生去做我想做之事,我并不觉得过往造就的我配不上这世上的任何一个男人,相反我配得上,但我不屑于,也没必要。但东方寒,你太好了,我希望你还能更好,永远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