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山肩膀旧伤的痛感已然加剧。
骨髓深处,一阵阵的往外传出,难以遏制。
他用异于常人的意志力压住。
老人,往下看去——
沈宁接过陈欢欢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破云枪上的血迹。
随即,抬起眼帘,看到了父亲。
那一霎,握着破云枪的手,不断地加深力道。
她悄然观察,自是清楚,太子做了些什么。
父亲保家卫国的旧伤。
血淋漓的荣耀功勋,不是被太子这等人来践踏的。
攥着破云枪的手,力道极其之重。
恨不得碾碎枪身,。
她咬紧牙关,热火的血液传遍了四肢百骸,看着父亲的眼神掩盖住了滔天的怒和恨。
泪水似欲涌上眼眶。
内力狂压。
她与父亲遥遥对视,露出了风轻云淡的笑,只为让父亲心安。
沈国山更是自然,同样不愿让女儿担心。
“赵将军。”
沈宁扭头看向赵维森,两眼阴寒如九幽无常。
“第三战了,胜负在此一局。”
她满目讥诮,“就是不知,赵将军是否还能站得起来。”
赵髯喝道:“沈宁,除夕佳节宫武宴,点到即止的切磋,你何至于下此狠手,废掉我家将军一条腿,这就是贵国的礼仪?这就是你沈家的气概?”
“刀剑无眼,溅血之事十有八九,何必大奖小怪,赵髯副将,是第一次比武吗?我朝三岁稚童且能知晓的道理,你赵副将能不知道?且不说是赵副将你贵人多忘事,这话,可是出自你赵家军,难道你赵家军是特例?敢问赵髯副将,我子衿赢得起,你赵家军怎么就输不起了?”
声声铿锵,掷地有声,犹若平地惊雷骤响。
一道道,直击耳膜,似要鼓荡破裂。
“输不起!”
“输不起!”
却见各家武堂学生,以燕京学宫为首,包括凤鸣武堂,无不是振臂高呼同一声。
上京城十八武堂,同仇敌忾,只为大燕。
赵家军脸上无光。
强龙尚且压不过地头蛇。
他们的虚张声势,又怎么能在大燕上京翻了天。
“你子衿……”
赵髯还要说话,直接被沈宁给打断了。
“我子衿,上京武堂最末流,连我子衿都打不过,还妄图去打别的武堂吗?赵髯莫不是喝酒喝昏了头,不知今夕何夕,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沈宁唇角微勾,戏谑地道。
不似往日的沉着淡漠,多了些明媚的张扬。
那一刻,陈琼、楚夜,无不是恍惚。
云挽歌攥着酒杯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这才是沈宁!
是未出阁前冠绝上京,鲜衣怒马的沈宁,沈家大小姐!
云挽歌眼眶湿润,心有触动。
她仰头,饮下了这一杯孤独的,欣喜的烈酒。
好久不见。
我的阿宁。
……
上京十八武堂,听到沈宁的话,似乎,摒弃了先头全部的偏见。
陈琼看了看四周,浅笑。
原来。
人心中的偏见,不是慢慢消失的。
是一瞬间。
就那么一瞬间,巍峨高山般的成见,就那样,奇迹地消失了。
如若奇迹有名字的话。
或许……
她就叫做,沈宁!
第293章 女儿行走四方,是妇人之耻
“赵髯副将!”
沈宁再次高声,目光直视眸光剧烈颤动的赵髯。
“列国使臣皆在此,大燕百官看着尔等,我就再问诸位一声。”
“你赵家军,输不输得起?”
每一声,俱都宛若雷霆炸裂在赵髯的脑袋里。
他发愣的,张了张嘴,才知晓自己哑口无言。
慌乱之余,便求救般,看向了赵维森。
今日事,自然只有赵维森才能做主。
赵维森废了一条腿,膝盖骨直接被贯穿,身下的皑皑白雪已被染红,脸色惨白溢满了汗,浑身因伤口疼痛而战栗之时,颤颤巍巍的朝沈宁看去。
“我赵家军,输得起。”
赵维森咬紧了牙关。
所说的话,仿若从喉咙深处蹦出来的,无比之艰难。
“输得起就好。”
沈宁低头扫去,“赵将军这条腿固然没用,但也死不了,拾掇拾掇,准备下一战吧。”
赵维森这个情况,自然是不能再上场的。
且不说子衿愈战愈勇,赵家军已然衰败,毫无士气可言,多数人还受了伤。
哪怕赵维森千万个不愿意,还是得认输,不能上场。
“沈——”
“赵将军。”
沈宁唇角含着笑意,打断了赵维森的话,不疾不徐地道:“实在不行,莫要强撑,不如投降吧。这世上多的是身不由己之事,譬如当年的令父,世人皆称赞是识识时务者为俊杰,纵弃旗,做逃兵,那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