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海闷哼,甩了甩袖,眼神略带古怪地看了眼郑蔷薇方才悻悻地收回。
他这一生,就是个受气包,窝囊废。
从小就被两个哥哥压一头。
文不如沈国祥。
武比不上沈国山。
后来,又被两个嫂子压制。
一个脾气刚烈似柴火,一点就着。
一个唇枪舌剑嘴上从来就没绕过人。
至于他自己的妻子,在旁侧是沉默不语。
“小姑姑。”
沈姣姣看到身着戎装干练飒爽的沈宁,眼睛里的光,噌一下就亮了起来,粉雕玉琢般的精致面孔,当即展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就要冲向沈宁,被老子沈钰给抱住。
虞欣轻声说:“小姑姑今日有要事,不可叨扰,知道吗?”
沈姣姣哦了一声,水滴滴圆溜溜如葡萄般的眸子,却是挪不开般,一直盯着沈宁看。
沈国山远远地看向了太子身旁目光躲闪的沈从武,随即带着沈家众人入宫去。
与沈宁擦肩而过时,停顿了少顷。
“尽力即可,无愧青天。”
沈国山道:“武之一途,为将信条,意志坚定不移百年如一日,而今日之我能胜于昨日之我,就已是了不得,年轻人,畏首畏尾天地再大也难展拳脚,多闯多荡纵然满路坎坷,回首往昔犹不悔,人生一卷得精彩。”
这样的话,既是说给沈宁听,又是说给子衿的学生们听。
子衿学生刹那间肃然起敬。
不论沈家的其他人如何。
各堂学生,京中百姓对老战神的敬重却是如初。
炽烈,炙热,难于消散。
燕京学宫、凤鸣等武堂学生们,心中则有些酸溜溜的。
第261章 在悬崖峭壁,崩溃的边缘
沈宁深深地注视着父亲。
半晌。
她拱手行礼,颔首间拔高了音调,朗声道:“沈老将军放心,吾等必将老将军的教诲铭记于心。子衿同辈,是不是?”
尚未回头间就听到身后子衿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喊到面红耳赤:“是!”
齐声震彻宫门外,石破天惊,势若雷霆。
沈国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都是好孩子。”
末了,方才带着人沿宫门走进去。
子衿学生们登时精神抖擞,瞧那样子,一个个朝气蓬勃有年轻人的鲜活不说,顷刻间仿若是打了胜仗般的红光满面,不似先前因人数少带来的诺诺,扬起下颌瞧着四方,士气一下子就奇迹般起死回生了。
刘安河见状,闷哼了声。
秦老捋了捋胡须,颇为艳羡地望着沈国山的背影。
壮年时,他就见沈国山如日中天,既是金銮殿上的半壁江山,又是百姓们心目中能够比肩天子的神,如今虽已垂垂老矣,雄风依旧能振山河,壮人心。
“沈老将军。”太子含笑迎来。
沈国山率领沈家众人略微作揖。
按照先皇的规矩,沈国山见到皇家人,不必行礼。
就算是见到当朝的九五之尊,也只需半礼罢了。
但沈国山兢兢业业,诚诚恳恳,这么多年,该有的礼数却是一样都没能少,深谙为臣之道,莫不敢忘身份尊卑。
“老将军不必多礼,本宫与从武同辈,乃是小辈。”
太子笑着说,却无任何阻止的打算。
“大燕礼仪之邦,老臣作为国之重臣,更不能失了礼数。”沈国山谦逊如初。
旁侧的三皇子,低头看了眼太子的鞋面,忽而低声道:“太子,你的鞋又脏了。”
腾地一下,就见沈从武如狗奴才般跪在了地上,捻着袖子,把三皇子两边干干净净的鞋都擦了一遍。
突如其来的画面刺激着沈家众人。
沈如玉眉头紧皱,疑惑不解地望着沈从武。
做人可以狗腿。
做沈家的人,却不能狗腿至此。
沈从武的儿子沈炙算是沈家长孙,到人腰部那样高。
沈炙睁大了眼睛。
父亲伟岸如巍巍高山般的形象,似是已经轰然崩塌。
他难以想象,眼前像狗匍匐的人,会是自己敬重崇仰的父亲。
沈从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擦鞋。
他低下头瞪大的眼睛无人看见,充满了诡异的光弧。
阴暗极端如那话本里所说的百鬼夜行。
在悬崖峭壁。
崩溃的边缘。
太子不说一句,沈从武就不敢起身。
哪怕那鞋面连灰尘都没有,他都还在小心翼翼且仔仔细细地擦拭。
“从武兄这是做什么。”
太子抖了抖袖,把沈从武扶起,“这奴才干的活,岂能让你去做?”
过往看见沈国山还能伪装一二。
如今沈宁胆敢带着证据去皇宫见父皇。
是沈家要跟他撕破脸。
而非他这个储君,不给沈家脸面。
如今的沈家,已非往日之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