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那么一两个和周扬一样,认为沈宁不适合做家主的。
准确来说,历朝历代,沈家几乎没出过女战神。
项老伯老神自在,垂着眸往下瞅,面无表情道:“周扬,你,僭越了。”
周扬蓦地看向沈国山,对上一双雷霆暗涌却是波澜不惊的眸子,心口还是被重击了般猛地一颤,便迅速地屈膝跪地,拱手低头道:“周扬僭越,还请老战神责罚。”
“你进影卫的那年,多大?”沈国山问。
“朝和三年,北方旱灾,贼寇多如牛毛,百姓们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幸得老将军所救,镇压贼寇,运送粮食,且有周老丞相的治旱九策,一文一武共守社稷,使得两月之内,北方太平无事。”
“家中十四口人,都死在贼寇手中。”
“是老将军把我带来上京的。”
周扬虔诚恭敬地道。
老战神,是他心底里唯一的信仰。
他至死都不会忘记,那年兵荒马乱,沈家将军如天神降临,一把狂刀,斩尽八方妖邪,镇压贼寇个个如断脊之犬惶恐在草芥下。
回忆往昔,周扬流露出了感动之情,目光深深地注视着沈国山,毕恭毕敬地等待着老将军的下文。
“时间一晃,都这么久了。”
沈国山长叹,目光上下凝视着周扬。
半晌,又接着叹道:“那年,你骨瘦如柴,才五六岁,刚来上京的时候总是不肯说话,便时常被人认为是哑巴,话虽少,却很可爱。”
其言下之意,便是在说周扬如今话多了,不如从前可爱。
“咳。”项老伯以拳抵唇,轻咳了声。
周扬张了张嘴,诧然地望着沈国山,复又低下了头。
满腔话语,梗在咽喉上不来,下不去,无人诉。
第248章 常言一醉解千愁,一酒泯恩仇
是夜。
沈宁提着两壶酒,独自来到府邸的院墙之上。
儿时只要是心情不佳,就会一个人在瓦片上喝闷酒。
喝到尽兴,便站起来满面通红的掐腰,直呼沈国山的名字。
这会儿。
沈宁刚上院墙,便看到三个兄长和沈青衫都在。
“小七长大后就不可爱了,只带自己的酒,不管几个哥哥的。”
沈钰懊恼地蹙起了眉,一副嗔怪的模样,仿佛在指责沈宁是个小没良心的。
“老二,你非要说阿宁几句才肯罢休?”沈惊风无奈道。
从小到大,沈钰的嘴皮子功夫最是活泛,总喜欢对沈宁说着杂七杂八的话。
沈修白浅浅一笑,“不是说了,阿兄不在的时候,莫要喝酒,你的那点酒量,自己心里没数吗?”
“阿姐。”沈青衫道:“我今日的武课,得到先生的夸赞了。”
从前的沈青衫,习武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自打北幽出事后,便认真习武,如今年二十九都要去先生家里表现一番,得到认可才迎着风雪高高兴兴地回来。
沈宁低低地笑了笑,眸底泛起了湿意。
“在担心老四?”沈惊风一眼便看透了她的心思,问。
沈宁点点头。
“别担心。”沈钰说:“老四为人虽说是沉默寡言的,但做人做事自有一套,小宁,父亲在影阁说的,你想好了吗?”
提及此事,众人的心情都跟着沉闷了下去。
唯有沈青衫还不知情。
沈宁垂下了眼睫。
“做你想做之事,行你该行之路。”
沈钰清风温润而笑,“人生之行,往往如此,大富大贵人家安能顺坦,十有八九的不如意才是常态,莫要追求完美,而是遵循本心。”
沈宁抬眸看向了几位兄长。
沉吟片刻,扬起了酒壶。
“喝酒。”
“不提前程,不问明朝事,喝个痛快。”
就像小时候那样。
无忧无虑。
不知家国天下事。
只在乎四季更迭,一日三餐。
不觉又年长了一岁。
方才知晓行路难,为人处世之多艰。
次日上午。
年三十。
上京城内热闹非凡,红绸满天,到处都充斥着喜气洋洋。
沈宁进宫,在御书房见了元和皇帝。
元和皇帝打开偌大的锦盒,看完了沈宁递交上来的证据,脸上的笑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凝固,咬着牙,蹙紧了眉,最后砸在桌上,将茶杯摔了出去。
沈宁单膝跪在地上,头颅压着迟迟未抬起。
“好一个储君,好一个三皇子。”
“朕没想到,这北幽之案,牵扯甚广,背后的主谋竟是我皇家的孩子。”
“我大燕皇室,有负于战死北幽的孩子啊。”
元和皇帝眼含热泪,额头青筋暴起,站起来的时候身形摇晃了好几下。
屋内,就只有一君一臣,一站一跪,在明灭的光线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