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随宁缓缓开口,“表哥,杀了他。”
你不杀他,他会害死你。
可最后这一句话紧紧卡在喉咙里,让她说不出个缘由,只能偏执地说这三个字。
这个他指的不是大皇子就是四皇子,都是太子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杀兄弟,可不是什么小事。但楚及徽没问她理由,只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好。
随宁闭上眼睛,他明明不知道她重活过一世,却似乎猜到她有很多事都无法说出口,问都不问,总是在答应她。
她问:“你为什么不问我?”
楚及徽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道:“父皇整天求仙问道,我在他身边呆得久,耳濡目染几句总会看一些东西。这世间大抵本就有人是要得天道点拨,成仙成佛,只是天机不可泄露,不可对外人言。我就说你是一脸福相,旁人真是有眼无珠。”
随宁很久都没说出一句话,轻声道:“我能在你这里歇一会儿吗?”
她很是温顺,总是最依赖他,所以她说出伤人的话时,很容易就会让人看出不是真心话。
平日不管他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更何况是说反驳他的话。
楚及徽安静了会,给她让出位置。
但随宁睡下没多久,就开始流眼泪,楚及徽手掌护着她的后背,只是陪着她。
等随宁睡下之后,楚及徽才帮她抹去脸庞眼泪。
这时有侍卫悄无声息进来,禀报道:“林相已经把账簿递到了陛下面前,大皇子的人也在查殿下伤得怎么样,若他们确信殿下出事,可能会开始有动静。”
楚及徽道:“放一两个人溜进来探情况,把药房煎的药换成吊命的药,不要直接让他们拿到。”
不能再拖了,随宁情绪很不对。
第77章
太子作为太子, 从一出生就为储君的天之骄子,身边针对和阴谋,从来没有少过。
随宁睡梦中有听到他和侍卫对话,恍恍惚惚听不清楚, 却也能察觉到他在算计什么, 但她白天一直心神不宁,着实是累, 这一睡便睡到了快天明。
她缓缓睁开眼睛, 便看到太子睡在她身边。
他没穿上衣,手臂搭她腰上,似乎是察觉她心情不好, 在护着她。
屋子里灯火通明,透过屏风还能看到在外打瞌睡的太医, 她鼻尖药味重, 像用来遮掩血腥之气, 以藏住太子伤得太重的事实——即使他没伤。
许是因为她半梦半醒间哭过,所以楚及徽才对她格外宽容, 也没再计较男女之分。换做从前,他是要说出很多理由不让她留下。
随宁纤细手指想抚摸他眉眼,但她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眉心, 他就突然睁开了眼。
太子也是平易近人的性子, 但有时眼眸却锐利强势过头, 骤然间看向别人时,有时候会让人从心底就感到惧怕。
可随宁没怕过这种事, 她只觉得表哥累了, 慢慢收回手,让他继续睡。
随宁怀孕, 所以变得嗜睡敏感,太子才是闲不下来那个,疲倦不比她少。
他便闭上了眼,开口让她也多休息。
但随宁只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俊俏的脸庞,听他呼吸渐渐平缓。
随宁很小的时候就幻想过成为太子的妻子,以太子妃的要求严格要求自己,后来想起以她身份或许只能当一个侧妃,她难过了很久才开始想罢了,她只要留在他身边,等发现他在对待娶妻一事格外认真,不打算有第二个妃子时,心里又有忐忑。
但现在,不会了。
瑞雪,是一场应时而来的好雪。随宁理智上知道这孩子来得时间太不巧,可再有一次选择,她私心却还是希望孩子会到来,让她能够有个期盼。
于她而言,是真正的血脉相连。
随宁听说自己父亲容貌俊美,母亲亦为万里挑一,所以两个人生出她这张被人称赞的美人脸,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也是如此。
可她实在不知道能活多久,不知道看不看得到孩子长大。
只要不连累到他。
朝堂之上讲究先下手为强,不能留给人喘息的机会,但她这个沉王妃在这里待着,就是他的累赘。
纱帐轻垂,随宁慢慢拿开腰间的男人大手,轻轻地把他的手放回被窝里,这才撑着腰间坐起身,但她起来的时候,又看到他放在床头的瓷玩,动作一顿。
那是她从前所送。
随宁安静坐了好一会儿,自己轻轻下床披了披风,系上系带,看了一眼窗外的暗色。
她在太子身边总是会不经意暴露自己的脆弱,但他真的像避风港湾,能让她躲起来,一点点平复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