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郑太妃忙说了这么一句,她走到随宁身边,歉疚对随宁说,“看来是我弄错了,是母亲对不起你,你不要往心里去。”
随宁没回话,手慢慢收回来,她抬眸看向王太医,尝试从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看出情绪的波动。
可他低着头,安分守己,似乎真的什么都没诊出来。
她压着心中起伏,轻声开口对郑太妃道:“母亲,我冷了,先回去歇息。”
她慢慢起身,被丫鬟搀扶着,郑太妃还欲说些什么,随宁就让人先送郑太妃回去,自己缓缓走下凉亭。
她来殳州这一路花了一个月,中途被郑太妃发现身体不适,不得已暴露怀孕这件事。那时她明明怀了两个多月,却还是硬着头皮把月份说小了一月,说成了嫁给沉王半个多月后有的孩子,为的就是藏住她和太子那天的事。
但事实就是事实,随宁腹中胎儿已经六个多月,庸医诊不出来也就罢了,曾在皇宫里为妃子接生看脉的太医不可能把不出来。
他为什么会帮她掩饰?
随宁回去路上遇到赶来的自己大夫,她慢慢停下脚步,开口道:“听说王太医是宫里来的,你应当认识他,他说我孩子康健,但又说我心绪不宁,你去请教一下他有什么平心静气的药方子。”
孙大夫从前在皇宫当过差,惹怒宫里娘娘被太子保下才到东宫办事,自是知道在太医院中德高望重的王太医。
以这位王太医的医术,恐怕随宁连孩子哪几天有的都可能猜出来,他来的一路都要急死了。
但随宁还能端庄华贵地站在这里,那孩子的事就是没暴露。
孙大夫如今也是一头雾水,只能应声是。
随宁刚嫁进来那段时间没出过王府,住在沉王院子,一堆下人伺候,没有机会去私会陌生男人。
她得沉王宠爱也不是沉王嘴上对她说什么话,这种宠爱是她每晚能睡在沉王枕边。
随宁是刚睡过一觉后才出去散步,回来之后虽没做反应,但也让周围人都退了下去。
她撑坐在床榻上,手紧紧按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后背都快要被一层冷汗浸透,甚至于她只是回想了片刻刚才的场景,身体就有一种被虫子爬上身的颤栗感。
怀孕这种事,难瞒。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丫鬟说孙大夫求了方子,让随宁过目,她才慢慢抬起头,让大夫进来。
孙大夫谨慎,进来之后只压着声音对随宁道:“刚才多嘴问了一句王太医,王太医隐晦说王妃身子怎么样,影响不到他这种过路人,但王爷有后,总会有人虎视眈眈,他今日游历至此,是受人所托来看看王妃。”
随宁安静片刻,问:“是谁?”
“王太医没说,但我想可能是……”
他顿了一下,朝外看了一眼,怕被人听见,没敢说心中想的人是谁。
除了一向懒洋洋护着她的太子,没谁能请得动一个曾在宫里任职的太医。
随宁手指慢慢抓紧素色锦被,指尖都在泛着白,隔了好一会儿后,开口让大夫去请王太医再来一趟。
大夫犹豫问:“王太医会来,太子会不会已经知道王妃来殳州时就已有孕?”
时至今日,大夫也对随宁腹中孩子父亲是谁有了猜想,但随宁不说,他也没胆量在沉王府提太子。
随宁喃喃道:“他不能知道,也不能让他知道。”
倘若太子清楚自己做过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爱她,也一定会救她和孩子。
像他那般聪颖的人,又何尝看不穿在酒楼伤那一剑瞒不过她。
他不过是在赌她的心疼,可随宁怕自己退缩,一直不愿意往深处想,也什么都没有做。
太子打心里就疼她,疼了她十多年。
傍晚时分沉王回府,过来探望随宁,伸手摸着随宁额头。
有丫鬟跟在他身后进来,说郑太妃让她来送参茶。
随宁靠着床,轻道:“放着吧,我待会儿喝。”
沉王没发现她着凉,才开口道:“很乖。”
随宁一愣,她双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放在脸颊边上蹭,她声音是一贯的温和,道:“我没事。”
即便是沉王,都觉得她这个小姑娘过分坚韧。
……
沉王是手有兵权的王爷,想拉拢他的人,多数是冲着他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手里的兵又灵活好调动。若他与哪个皇子勾结,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入京,这王朝便要翻天覆地。
即使随宁已经在极力让他和太子关系和好,也已经有过他会造反的预想,平日格外注意他的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