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明舟当然听得出他话里话外的逃避。
驰明舟执意抓着他,不许他睡觉。
“你晚一会儿再睡,你先告诉我,你怎样才能消气?”
他们之间的矛盾不能再深了。
他突然感觉眼前看不到一丁点希望,枫眠对他的所有都是抗拒的,善意也好,恶意也好。
枫眠对他彻底没了耐心,他长叹一口气,不耐烦的说道:“告诉你了又能如何?我说我要离开,你会让吗?到时候又是借着由头,发一通疯,让我受苦罢了,”
他的心愿和请求在驰明舟的眼里毫无作用,他也索性不再提了。
他已经习惯了被虐待施暴的日子,那个庇护他的少年不在了,对于他而言,一切都不过是回到原点而已。
小时候父母没离婚,他也是他们二人的出气筒,后来被抛弃扔在孤儿院,那些小朋友也将他当做怪物,嘴里说着消灭怪物的正义旗号,来名正言顺的殴打霸凌他。
在学校的时候,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后来成年,被父亲带回了家,那些日复一日的痛苦日子又再次上演。
或许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生就是来受苦的。
枫眠不再说话,默默闭上眼睛,打算就这么不再理会驰明舟。
驰明舟的眼眶隐隐有些泛红,他盯着枫眠,欲言又止。
枫眠如今这副忽视他的模样,远比给他两刀更让他难受。
驰明舟仰头,逼着自己控回眼中的泪水。
他哑着嗓子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晚饭。”
说完之后也没有等到枫眠的回应,他默默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他合上病房门,站在门口透着玻璃看了一会,然而枫眠始终都维持他离开之前那个姿势,一直没有动过。
现在季节正好,安排的病房位置也很好,窗外正开着一棵桃花树。
树枝如同被粉色的泡沫包裹,很漂亮,微风一吹,就能带下几片花瓣送到窗边,然而即便是这副美景,枫眠也始终提不起兴趣,似乎对一切都已经麻木。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记忆里那个会对他笑脸相迎,坚强乐观的少年,似乎再也不会重现了。
他和枫眠都变了。
他长叹口气,哆嗦着手摸着上衣口袋,即将拿出烟盒的那一刻,意识到这里是医院走廊,无奈又将烟盒放了回去。
无尽的烦闷堆积在心口,不知如何才能发泄。
枫眠若是一直这个态度,他还会有下一次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结束。
他做不到放枫眠离开,而枫眠也做不到重新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默默低着头,站了好一会,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结果一转身见到了病房门口的一道小身影。
驰宵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已经看了他多久。
驰宵仰头盯着他,稚嫩的脸上带着不合年纪的老成。
驰宵的那双眼睛幽深似井,远不如同龄孩子那般透亮,像是永远都带着心事一般。
两人四目相对,驰明舟不禁想起自己抱着枫眠离开时候,这孩子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爸爸,放过他吧。”
驰宵聪明得令他心烦,却又不得不俯下身,例行父亲该有的询问。
“怎么到这里来了?弟弟妹妹呢?”
驰宵看着他胸前的血,默默低下头,回答道:“是司机先生送我过来的,弟弟妹妹在祖父那里。”
驰明舟嗯了一声,询问道:“你是过来看他的吗?”
驰宵答非所问的说道:“爸爸,枫爸爸为什么会从楼上摔下来?”
驰明舟的面色有些凝重,他知道逃避不过去,但还是撒谎说道:“不小心摔下去的。”
驰宵锲而不舍的追问:“为什么枫爸爸身上会那么多伤?”
驰明舟回想起枫眠浑身青紫的吻痕,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语气也沉了下来,带着警告的说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他盯着过来兴师问罪的驰宵,一字一顿道:“你只需要知道他是你们爸爸就够了,我们一家人会在一起团团圆圆。”
驰宵沉默片刻,犹豫着说道:“爸爸,我今天回老宅了。”
这个回答在驰明舟的预料之中,他低下头,有些无言面对接下来的话,
“爸爸,放过他吧。”
这句话再次听见,驰明舟仿佛心口压了块石头。
说出这句话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与枫眠的儿子。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心中苦涩不已。
唇瓣似有千斤重,就连说话都变得吃力。
“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差劲吗?我知道你查到了曾经所有的事,我曾经确实不好,我是畜生,是坏人,但我已经竭尽全力的在弥补了,就连一次悔改的机会都不能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