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后来贵人家的儿子骑马失蹄却迁怒于马掌钉,害得他爷爷带着家人连夜迁到了乡下,又拿出半生的积蓄托人说情摆平了这桩倒霉事,说不得他如今都是郡里铁业行会大佬啦!
只是如同所有手艺人一样,铁匠家的手艺如果不是父子相传,那外人是绝对轻易学不到手的。穷苦人家送来的学徒,任打任骂,吃苦受累,干最粗重的活,过得比奴隶还不如,却学上十年八年也出不了师,学不到匠人们密藏起来的丁点小手艺。
史密斯家的铁匠手艺如今是算不上郡里顶尖了,可是他爹当年连垒个黏土炉子,都要支开学徒们,悄悄手把手教儿子,轻易都不让学徒们知道那泥巴是怎么糊的!
可是现在!
一个他根本就不信有半点可能知道铁匠手艺的小白脸贵人,竟然弄出了这么个火神赫梯斯见了都要惊得烧了胡子的宝贝炉子,竟然还大大方方,一点不藏私地教给所有的劳工,甚至奴隶们!
神灵在上!他都替男爵大人心疼啊!
这帮子蠢材还一点不知道珍惜机会,个个一脸白痴,金子般贵重的话语从左耳朵进,立时就从右耳朵跑啦!
偏偏男爵大人这个奇怪的贵族老爷,虽然看得出他烦躁得都快翻白眼,却还是耐着性子一点点教蠢货们,甚至都没让警役给他们好好吃一顿鞭子!
不管大人发的是什么样的疯,这铁定是个“好疯病”,他要是不趁着这机会掏空大人的手艺活,他史密斯家的祖宗们都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拿锤子锤爆他的头!
一个人若是有了学习的主动性,尤其那学习所能得到的收益还是立竿见影的,他所能爆发出来的热情,连有挂在身的伟大的男爵大人都吃不消。
在观众们的哄笑声中,托恩男爵熟练地挥舞起大棒加胡萝卜的绝招,把教导蠢笨学徒和劳工们的苦活交给了好学不倦的铁匠。
男爵大人规定,只有按时保质,并且安全地做好他分派的每一阶段的任务,他才会仁慈地回答铁匠的一个疑问,如果完不成,那就休想他再解答有关什么炉子什么炼铁的任何问题。
要是能加班加点超额完成任务,男爵大人不但会给铁匠答疑,还会给每个人发一些银光闪闪、叮当作响的小可爱。
听到这样的新规定,史密斯瞪着红眼睛,喘着粗气,猛地转过他几乎跟脑袋一般粗的脖子,怒吼一声:“蠢货们,干活!”
事实证明,铁匠技师的技术水平虽然几乎与地平线相齐,但是十几年管理学徒的功力,可不是坐办公室的工科狗可以比拟的。
在男爵大人坚决表示不许体罚的“苛刻”条件下,蓬发乱舞、咆哮如狮的史密斯仍是极其出色地完成了对蠢货们“爱的教育”,将工作进度表拉快了不止一格。
趁着铁匠在向劳工们喷撒口水的空档,男爵大人赶紧让仆人们抱起铁匠在试验“擦生”法时新做的斧头和刨子、锯子之类的木匠工具,匆匆赶往木匠们的地盘。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任劳任怨又苦逼的高格,还在兢兢业业地用他那“祖传”的熟铁斧子砍削木头,身边摆上块磨石,砍上十几下,就得磨磨发钝的斧刃。
他手下的学徒和帮工们更惨,牛屎屯这穷地方,农民们连自家的农具都是木头做的,家里有只铁锅都要被人羡慕地称作富户,哪里又有什么多的铁器工具给他们砍木头?
木匠组的劳工们便只能拿着管家从屯长和几户自由民家里集中搜刮来的,形形色色的,估计比他们年龄都大的钝镰刀、缺牙斧子甚至锈柴刀来对付硬木头。
而男爵大人规定那什么尺寸又十分严格,边上还蹲着个瞪大眼睛时时准备找茬立功的监工小董,于是这效率可想而知。
见到男爵大人亲自带着工具来援,辛苦熬了几天,熬得眼睛和头发一个色儿的高格,又是惊吓又是感动,呜咽着差点没哭出来!
然后,他就被男爵大人拿出来的木匠工具惊到了,惊得止不住打冷嗝,差点吓昏过去。
这,这寒光闪闪,刃口美丽如冰花,一斧子劈下去管教黑熊的脑袋分两半的“凶器”,老爷管它叫木匠工具?
陶舒阳看木匠眼珠子都快掉到斧刃上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说道:“铁匠他们初次做这个活,不太熟练,弄得有点花了,下次再让他们打好的……”
刃口的花纹可不是人家千锤万打的乌兹钢冰花纹路,纯粹是铁匠手生,生铁没浇匀,淬火又磨磨蹭蹭不果断弄出来的次品。
“……嗝!”
木匠瞪着兔子眼,死命摇头,抱着斧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憋出一个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