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瞬,他又弯下身去将人单臂抗在肩上,向着军营中走去。
时叶声的腰腹落在男人宽阔的肩上,楚城寒走得不快不慢,倒不像那时在阿史那骨乌手上一样颠簸难受。
他被迫张着口,面色苍白又疲惫,无法言语,只能闭上眼睛等待这一切有可能会发生的、未知的未来。
楚城寒将他送回去后便走了,留了人在营帐外看守。
张雅给时叶声后背上了药,白皙纤瘦的后背上有着一大片可怖的淤青,肩胛骨清晰可见,像是天上的鸟儿被人恶意射杀了一般,总让人觉得可怜。
张雅不便插手两人之间的事情,她是楚城寒手下的人,自然也是站在对方那边的,对于时叶声来说,除却一点点同情与可怜,便不会再多给些别的反应了。
她甚至有想过劝时叶声将心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都放掉,安心跟在楚城寒身边便好。
但见时叶声满面疲惫,又觉得不急于一时,起身悄悄离开了营帐。
时叶声晕乎乎睡了一会儿,再醒过来的时候张雅已经不在账中了,戴着面具的阎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如何溜进来的,正坐在他榻边整理衣衫。
时叶声轻咳了两声:“水。”
阎生没说话,起身从桌上拿了杯子,在时叶声伸手要接时抓住了他的手腕。
时叶声轻轻蹙了蹙眉。
阎生喂完水就要走,他隐约觉察出些许不对,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衣袖:“你在想什么?”
“主子,”阎生的语气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却是悄无声息换了话题,“李家若是跟着太后一起倒了,主子该怎么处理宰相呢?”
这种事情哪里轮得到时叶声来处理,他觉得有些头疼,也有些无奈。
李家与太后倒台之后必定是楚城寒登上皇位,这些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是自己想怎么办就能怎么办的。
阎生又道:“属下听闻主子要将属下留在通州,可是真的?”
恐怕又是楚城寒说出去的,时叶声本也没打算隐瞒,点头道:“如今京中局势不稳,留在关外或许还要安全些,等皇权更迭结束之后——”
“在你心里,”阎生忽然出声打断他,“在你的心里,究竟将我当成什么?”
到现在连个敬称都没有了。
时叶声忽然感到事态有些失控,他怔了一下:“阎生?”
系统又冒出来了,它这段时日出现的次数变得异常的多:“时先生小心不要崩了人设。”
小皇帝的人设,如果是小皇帝,他会说什么?
时叶声愣愣想,他或许会说,阎生是他养的最听话的狗。
但他不是小皇帝,他永远没办法将一个正常人当成猫猫狗狗来看待,因而难以出口。
纠结半晌,他才找到了或许可以是小皇帝会说出的话,故作平静道:“父皇当年将你从暗卫营带回来的时候,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了。”
小皇帝将阎生拴在身边,用链子拴着,让他对囚禁自己的人生出了依恋和感情,再然后,他利用这份独特的情感,叫阎生替自己出生入死。
在他的心里,阎生是他养的一条听话的狗。
阎生被面具遮掩的面上看不到神色,时叶声听到了自己心跳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从那天夜里对方无意间道破自己心思的时候,时叶声就知道很多事情已经失去了掌控。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掌握住。
系统说阎生是主角受,主角攻受一起经历了很多狗血剧情之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但是剧情线崩了,什么都崩了。
阎生不喜欢楚城寒,楚城寒也不喜欢他,他喜欢的是视他为狗的主人,然后主人死了,狗也死了。
阎生已经直起了身子,垂首望着趴在榻上的时叶声,从他的面容一点一点看过去,视线划过脖颈和后背,最后落在他的手上。
他忽然开了口:“你在说谎。”
话音刚落,脑中系统的警告声蓦地响起来,尖锐的鸣笛声刺得时叶声头疼欲裂,冷汗瞬时便从额角滑下来。
时叶声张了张口,苍白的手抓紧了榻下的被褥,一时间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满脑子都是系统尖锐的爆鸣。
“惩罚系统已启动。”
系统的电子音忽明忽灭,从脑子里一过,转瞬便夺走了时叶声的呼吸。
他面上血色尽失,忽地抓住了自己的脖颈,像是被掐住了命脉一般抽搐挣扎起来,徒劳张着口发出嗬嗬气音。
眼前所有都在旋转模糊,时叶声只瞧见阎生安静站在榻边,他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是站着,似乎在思虑什么很难想清楚的事情。
再之后,在意识散去之前,他看见对方终于弯下了身子,指尖将将碰到自己时被人一把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