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知道或许是要拔营,也懒得多问,偏回脑袋继续看书。
半晌后骨乌才绕到他身前来,将他手中书籍拿走,道:“我们得撤离。”
时叶声并不太感兴趣,淡淡“嗯”了一声。
“撤离之后,我们就成亲。”
骨乌已经后悔要尊重时叶声中原的习俗了,他怀疑楚城寒和自己的兄弟们已经联合起来,楚城寒也开始发力,这一仗打得吃力,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战死。
到那个时候,时叶声肯定会被人夺走。
他不甘心。
时叶声心跳顿了顿,他有些惊讶地抬起脑袋,顾不上眼前的大片马赛克,怔怔道:“为何突然要成亲?”
他没等到回答,骨乌一把抓了他的手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时叶声眼前天旋地转,被他抗在了肩上。
失去重心的身体和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让时叶声心下一个慌神,下意识剧烈挣扎起来,声线也有些颤抖:“放开我!”
“你安分点,”骨乌漠然扛着他往外走,“在我死之前,必须将礼成了。”
人在大事发生前总有些预感,骨乌也不例外,他现在十分焦躁,却又没有通天的本事能探查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只能想办法将现在可以抓在手里的东西都紧紧抓牢。
在失去之前,先暂且拥有着。
时叶声恍惚了一下,他记得自己刚来到大燕的那个仓促的夜晚,那时候楚城寒似乎也说过让他安分一点。
但那时被反复勾起扩散和不断攀升的欲望和暧昧在这个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时叶声只觉得恐慌害怕。
他瞧起来还是冷静的,但嗓音却不由自主打着颤,昭示着他并不算平静的内心。
他试图和阿史那骨乌讲道理:“你放我下来,要去哪里我自己可以走。”
“婚约不急于一时,我是大燕的皇帝,大燕现在还没有皇位更迭,我不能轻易放弃我的权利。”
阿史那骨乌已经带他出了营帐,帐外风雪刺骨,时叶声冻得瞬时说不出话,腹腔落在对方肩头上,虽然衣物穿得繁复厚重,但依然不是很舒服。
时叶声难受得想吐,他挥拳敲着骨乌的后背,挣扎道:“放开我!”
骨乌充耳不闻,也并不受什么影响,几个士兵已经涌上去拆卸了营帐,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东西打包收好。
时叶声被骨乌放到马背上,而后飞身上了马,将人禁锢在自己怀里。
时叶声以前没骑过马,这还是第一次,却是在这么糟糕又紧迫的环境下,没有任何准备和防护,身体颠得像是要散架,面颊也被冷风刮得生疼。
骨乌的军队后撤了八百里,时叶声在风中吹了一夜,尾椎骨和脊背僵硬发疼,骨乌将他托抱着下来时几乎已经走不动路。
等将营帐布置好时天色已经熹微,时叶声勉强坐在火堆便小睡了一会儿,等醒来时骨乌已经将他抱进了营帐中。
时叶声迷迷糊糊,他什么都看不清,帐中光线太暗,再加上马赛克的缘故,他看东西都是花的,缓了许久都没什么要缓解的迹象。
手脚冰凉僵硬,身上忽冷忽热,没一会儿便彻底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时叶声意识到自己似乎又一次毒发了。
骨寒之症在夏秋时不常发作,每到冬日便时常复发,而解药的药效也在逐渐失效,服用一次尚且撑不过两日,不知道往后该怎么办。
时叶声想自己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若是一直找不到彻底根治骨寒的解药,或许还是会在任务完成之前就丢了性命。
现实中的结局,医院的白墙和嘈杂的人声机器偶尔会浮现在脑海中,时叶声能够感知到自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亦不能说话的感觉,仿佛整个身体里只有灵魂还在存活。
每每想到这些便会觉得恐惧,会对那个世界感到荒唐的陌生,会忘记掉身边所有人的长相和模样。
然后因此产生更大的恐惧感和慌乱感。
时叶声深深喘了几口气,骨乌还在他身边焦躁地走来走去,他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照顾别人,也不知道时叶声身上中毒之事。
他只觉得心烦,一边是吃紧的战事和步步紧逼的楚城寒,另一边是生了病的中意的情人,每个都让他焦头烂额。
转了半晌,士兵从外头急吼吼进来,用突厥语说了很多时叶声听不懂的东西,之后他察觉到骨乌的视线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道视线停留了片刻,很快又随着主人的离开从自己身上消失。
时叶声稍稍松了口气,他不喜欢和骨乌单独相处,或者说,他不喜欢和任何人单独相处。
除了楚城寒。
他尝试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很快便发现自己没办法再移动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