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家族人看见这串灰扑扑的佛珠时眼珠子都快瞪下来。
丢了东西宗家老头暴跳如雷,被骂得狗血淋头王爷看起来还很高兴。
珠串盘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宗行雍的耐心已然告罄,倏忽一抬眼。
“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
篱虫心中一凛,立刻:“消息属实,三日前太子仪驾从中州出发,已到南阳。”
宗行雍缓缓:“篱虫。”
“属下知错。”篱虫认罪态度诚恳,语速飞快,“所有在京城的人都没能找到薛公子。”
“他身份年纪皆为造假,江南并无姓薛的富商……”
篱虫硬着头皮:“更没有人在扬州见过他。”
四年了,宗家眼线遍布五湖四海,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找到。
这个人仿佛就那么无声无息消失在天地间。
宗行雍:“本王记得,十几年前中州城有一位捏脸易容师,能不借助外物短期内改变人的相貌。”
“他或许收过徒弟,或者有来往密切者。”
“去找。”
“主子是怀疑……”篱虫一惊,蓦然拔高声音,“薛公子的脸也是假的?!”
他甚至不敢去看宗行雍表情,半晌才听得头顶传来一声沉沉嗤笑。
一日后。
凉州县丞姓周,是个天天躺在榻上睡大觉的庸官。全凭岳父打铁的手艺捐了个官当。他被从榻上拽起来的时候完全没搞清状况,在一众冷面侍卫的注视下哆哆嗦嗦穿鞋。
一边提裤子一边嘟囔:“不就是……十个人……”他咽了口唾沫,信誓旦旦,“下官一定能凑出来。”
起太早,公孙良打了个哈欠,笑眯眯:“那就太好啦。”
周县丞确实费尽心思凑出了十个人。
就算十个人是幌子,最终目的只是送殷臻进守卫森严的城主府,这也太震撼了一点。
就、很让人怀疑晋朝官员的审美。
公孙良要仰头才能直视这堆打铁的壮汉,呆滞:“你们知道自己来干什么……吗?”
壮汉一二三号目露羞涩,四五六号扭捏,七八九号跃跃欲试。
十号粗声:“选美。”
公孙良神情恍惚:“这他娘是把全凉州打铁的全带来了——”他猛然扭头,“殿……大人要不我们还是……”
殷臻揣着袖子,神情冷峻。
“人齐了就行。”他说。
十月十日,月上中天。
殷臻带着十个壮汉,以及县丞拜帖,经重重盘查后进了城主府。
一路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殷臻镇定自如。
一城之主,居住的地方奢华开阔,宅院极大。
婢女冲他盈盈一拂身:“城主等候已久,大人随奴婢来。”
殷臻点头,随她经过一道道蜿蜒长路,来到中殿。
秋日,四周不免荒凉。小池干涸,枯石出露。
他直接被领进大殿内,脚下踩着金碧辉煌的地砖。
“县丞礼到——”
殷臻站定,宽袖垂下。
所有视线都汇聚到一处。
凉州县丞此人贪生怕死,居然也有如此有勇气的时候。
实在是令人佩服。
“来者是客。”
羌女真名胡媚儿,衣着大胆,一身银饰碰撞作响。她见着那十个壮汉面皮上的脂粉都在抖,半天才望向殷臻:“大人如何称呼?”
殷臻拱手道:“公孙。”
他不动声色环视一圈。
胡地羌族爱玉石,整个大殿堆满翡翠玉石。座位两两相对,斜前方二人胡须长髯,面前不是酒杯,而是酒碗。
殷臻敛目,被领着入座。
没有好看的人,胡媚儿对长相普通的人无感,宗行雍连她都看不上,还会看得上这些歪瓜裂枣。她顿时幽怨,兴致缺缺道:“开始吧。”
“啪啪!”
许玉树领命,拍了拍手。
殿门口鱼贯而入两列舞女,鼓乐齐鸣。
篱虫默默盯着被送来的人。
实在是忍不住。
羌女和那两支流寇都用尽全身解数讨好王爷,三列花红柳绿的妖艳男女咬手绢、抛媚眼。给他造成了极大冲击。
还有那十个……
他无法理解,深深困惑,脑子里面神游天外。等殷臻上前一步来到座位前才回神,面瘫脸握剑。
此人弱不禁风,威胁为零。
距离未至。
篱虫目不斜视。
殷臻端着酒杯,稳稳朝前。
他的目标已经很明确,殿内鼓乐未停,无一人出声提醒。
主位上胡媚儿捏住银勺,撕咬羊腿的异族人彼此对视。
殷臻站定。
宗行雍转了转酒杯,施给他一眼。
殷臻又近一步。
一把冷铁长剑横上他脖颈,剑气未收。
“下官敬王爷。”
殷臻颈侧刺痛,血线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