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太爷皱了皱眉,“那你是怎么想的?我倒是想不出,还要怎样,才算是从重发落于你。”
崔定初跪在祖父面前,道:“您待我一向宽厚慈爱,我一直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只是我不成器,以往做了不少胡涂事。
“事到如今,不将我逐出家门的话,叶家那边怕是不会答应。既然如此,我就再招认一两件错事,您将我撵出去,也能够心安理得。”
说到这儿,他磕了一个头,“请祖父开祠堂,届时我再细说由来,您亦可秉公处事。”
崔老太爷狐疑地望着他:还有错事?还有能够让家族完全容不下他的错事?那得是什么?
崔老夫人早就对崔定初彻底失望了,此刻便替兀自出神的崔老太爷发了话:“那就依你。我只盼着你只是为了家族不为难,全了这些年的情分,而非另有所图。”语毕命下人去请族里的人到祠堂议事。
崔夫人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这样看起来,崔定初算是无意中帮她解了燃眉之急。
崔氏却不同于别人,一颗心悬了起来,感觉要出什么大事。崔定初心思深沉,没有谁能完全了解他。而相较而言,崔氏算是最了解他的。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族里的人到齐了。
在崔定初的要求之下,除了不晓事的孩童,都要到祠堂里细听原委。
只要局中人不是至亲至近的,谁闲来都喜欢看看热闹,于是众人欣然应下,鱼贯着进了祠堂。
待得崔老太爷说明请大家前来的原因,便吩咐崔定初:“想说什么就说吧。”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最是明白事理,自然晓得轻重。”他心里也有些不踏实了,不得不叮嘱一二。
崔定初恭声称是,下一刻说出的话,便险些将祖父祖母惊得跳起来:
“众所周知,我娘是出身寒微、孤苦无依之人。其实不是,她孤苦无依是真,出身却最是上不得台面。她是风尘女子。”
满堂哗然,惊呼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完了,这孩子莫不是疯了?崔老太爷惊诧地望着崔定初。
崔定初对上他视线,唇角竟牵出一抹自嘲的笑,“您不用怀疑。若非实情,我便是疯了,也不会往自己身上泼这种脏水。
“我出身这样不堪,又做出那些谋算他人钱财的事,崔家理应将我逐出宗族,如此才能撇清干系,少沾些污点。”
“你……”崔老太爷、崔老夫人同时出声,同样地抖着手指向他,都醒过神来了,快气疯了。
他们是想,你不就是想被赶出去么?犯得着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些?你又知不知道,官员与风尘女子有染的事向来是看运气,有时不会被朝廷问罪,有时则会被揪着不放——你这闹不好就会把你父亲害得丢官罢职啊。要知道,寻常文官去青楼喝喝花酒,都能被同僚记在账上,只要有机会就提一嘴。
崔定初向夫妻二人磕了个头,“本该尽早禀明,却隐瞒至今,孙儿不孝。”随即他站起身来,走到崔夫人面前,恭恭敬敬地撩袍跪倒,语声诚挚,“母亲这些年来,尽心教诲,我却行差踏错到了这地步,对您更是不孝。”
语毕,他向下俯身,包括崔夫人在内,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磕头谢罪,然而也就在这时候,发生了惊人的变故。
人们看到他猛地纵身而起,手中寒光一闪。
几乎是同一时间,崔夫人发出痛苦地呼声。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没完——
崔定初跨前一步,及时揽住身形摇晃着的崔夫人,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药瓶。
“不,不!”崔夫人知道那药瓶里是什么,忍着剧痛,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
“快来人!把他拉开!”不知是谁高声呼唤着。
然而,为时已晚。
护卫赶进来,将崔定初钳制住的时候,崔夫人已被灌下了鹤顶红。
她口中沁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双眼却睁得老大,死死地盯着崔当初。
不消片刻,她便倒在地上断了气,表情却没有变化,依旧盯着崔定初。死不瞑目。
崔定初低喘着,凝视着崔夫人,逸出了愉悦至极的笑意。
“你你你!……”崔老太爷你了半天,才有了责骂孙儿的词儿,“你是不是活腻了?弑母的罪过,可是要进大牢的!”
第19章
崔定初被送进官府,收监候审。
哪一个崔家人都不想惹上官非,却没别的法子好想。杀人也算了,他杀的可是嫡母,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法子隐瞒,甚至于,送到官府迟一步,到了御史口中,便是包庇的罪名。
很多人都想见到,崔家有爵位的这一枝,气数将尽。
消息传到叶家时,叶知许正在陪祖父品茶。是大红袍,沈诚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