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焰倒笑了,“你就算做好事说出去,谁又相信?”
阿四气馁,“这倒是。”
这一打岔,扶焰那些许不悦也就没了,想着见见她也好,也算是验证一下,是不是见了她才有安稳觉可睡——这两日,一如既往,闹得他有些暴躁了。
这事儿要怎么样才算完?要是把崔定初变着法儿地咔嚓掉还不行,他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同一时间的崔夫人也很烦,烦躁得想杀人。
她去了崔家祠堂。
夜了,祠堂里只有一盏长明灯,映照着诸多牌位。
崔氏、崔定初跪在祖宗的牌位前,脊背已经无法挺直——下人素来看人下菜碟,料定姑侄两个下场好不了,怎么可能还当主子服侍,处处怠慢,一餐饱饭都不给。
崔夫人走到两人近前,冷眼看了一会儿。
崔氏转头望着她,用沙哑地声音问道:“嫂嫂,爹爹回来没有?”
崔夫人斜睇着她,“回来怎样?没回来又怎样?”
“……”崔氏看出她情绪恶劣,不敢吱声了。
崔夫人缓步走到崔定初面前,视线如淬了毒的刀子,言语亦是:“下贱东西生的下贱胚子,不能指望也罢了,但凡出事,还要殃及他人,简直活脱脱的丧门星。”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
崔氏愣住。崔定初的生母是怎样的人,她是知情的,更知晓崔夫人私下里发作四个儿子的时候,不需打罚,只说些诛心的话就能让人很久一段时间缓不过劲来。
正因此,她知道兄弟四人比谁都想出头,承袭爵位的心思几乎成了执念,为了长远的利益,什么事都肯尽心竭力去做。
所以,她选择崔定初与叶知许定亲,断定他会比自己更在意那份钱财,也更怕出闪失,是最佳的左膀右臂。
谁承想……他们连手,还是落到了这步田地。
崔定初敛目看着近前的青石方砖,双手慢慢地死死地攥成了拳。
记事起,何时惹得崔夫人动怒,她便用这般歹毒的言语羞辱他,让他从来没有过生于崔家的自豪,只有因为生母而生的自卑。
崔夫人瞥过崔氏,并不在意她在场,继续道:“事到如今,我不妨给你句准话,你是得不着好了。等你祖父回来,少不得请家法教训你,再把你远远地打发到外地,过得绝不会比一个庄子上的仆人自在。
“那样岂非就是半死不活的?
“何苦呢?不如你自行了断,那样一来,大家就都清净了。”
扶焰无非是想除掉崔定初,她要是能让他这一两日就自尽,对他们也算有了交代,而不需用下策行事。
崔定初一动不动地跪在那样,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崔夫人只得亮出杀手锏:“你清楚,能证明你出身的人,我一直留着,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你要是不自行了断,那我只能让那人出来,说出你的身世。一个最下贱的女子生的孽种,再加上做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你祖父要是不把你逐出家门,除非他撞了邪。
“就算你祖父吃多了丹药拎不清轻重了,不把你撵出去,你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是不是形同任谁都能挖苦耻笑的过街老鼠?”
崔氏仰脸望着崔夫人,“你又何苦做到这种地步?他得不着好,你就能撇清干系置身事外么?”
“闭嘴。”崔夫人嫌弃地道,“没你这个蠢货与他狼狈为奸,也不会有今日这般棘手的局面。给我老实些,不然我今晚就让你跟看门的护卫勾搭成奸。”
崔氏气得眼前直冒金星,却也真没胆子再说什么。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已不是往日里的姑奶奶了,往后就算留在娘家,也要看着崔夫人的脸色度日。
崔夫人再一次望向崔定初,“如何?”
崔定初不言语,不知何时起,他就像是变成了哑巴。
“你自己掂量轻重。”崔夫人道,“迟一些我派人给你送来上路的东西。记住,你祖父后天到家,我不希望他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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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叶知许来到扶焰的别院。
是个四进的宅院,格局好,氛围清净雅致。
阿四殷勤地把叶知许请到书房,奉上茶点,随后退到门边。
叶知许不免问题昨日阿四提过的事。
扶焰就照实说了安排阿四见崔夫人的事。
“借刀杀人么?”叶知许猜测道。
扶焰微笑,“如果只是借刀杀人,倒没什么意思。我希望看到的是他们窝里斗,都是歹毒之人,能两败俱伤才好。”
叶知许笑容中透着钦佩,“但愿他们不负公子厚望。”
“但愿。”扶焰喝了一口茶。
叶知许也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阿四担心两个人没了话题,稍后叶知许就道辞,忙转动脑筋,视线在室内逡巡一周,陪着笑上前道:“久闻大小姐琴棋书画皆精通,能不能瞧瞧公子这儿的那架琴?要是瞧着还成,受累弹奏一曲可好?小的实在是太久没听过琴声了。”他是想,来去匆匆地见一面不管用可怎么好?好歹也得跟之前相见似的,逗留时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