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那年走失,身上的长命锁也不翼而飞,后来无论是我向青楼的妈妈提,还是之后收养我的蒋张氏提,她们都不愿给我重新买一个,还骂了我。”
“但现在,只要我想,我的孩子,可以随时拥有它。”
“因为他还没出生,就被他的娘亲,还有爹爹,一起爱着。”
“所以,我好幸福啊,”蒋怜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能和你成亲,有这么好的日子,还能幸福地有个宝宝。”
“真的好幸福。”蒋怜的泪,又静静流下来。
第41章 病中(7)
三月还下了一场雪, 雪后天色一片清亮,阳光轻抚着柳枝,让细嫩的枝芽在干净的石板上投下窈窕的影子。
春日真的到了。
陆衡清紧闭了一个冬日的卧房门再度敞开, 清风一吹,几朵春桃花瓣飘落在了他的案几上。
今日天气晴朗, 并没有下雨, 陆衡清的思绪,却回到了一年前那个春雨之日。
去年, 他的学业还没结束, 每日听到的,都是荔山书院朗朗的读书声。
他会和自己的好友一起背上书箧, 踏上去书院的山路,一起读书, 一起海阔天空地讨论, 抒发, 欢笑, 对人世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与憧憬。
那段日子,是他还未经人事, 度过的单纯又快乐的一段时光。
想到这里,他似乎嗅到了一丝香气,耳旁,也从记忆中平生出一段不堪入目的歌声。
不, 那段时光, 倒也并非全然快乐。
他的书本被一个人倒过女子用的香粉, 那女子还会故意戏弄他人,在课房外唱些妓楼里才能听到的靡靡之音, 甚至还会当面送他女子贴身之物,以达到看他羞赧取乐于他的目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书箧里都是那些香粉的味道,如何擦拭都挥之不去,还有临近书院结业,院试即将到来的那段压力十足的时间,他每夜入梦,竟都能听见那些不堪入耳的歌声。
当时他以为,那些只是梦魇罢了。
后来没想到,那些都是现实。
“少爷,少爷?”
陆衡清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霍鹰已经进来了。
“何事?”
“夫人的事,”霍鹰一脸发愁,“这些日子,夫人本已经稳定许多,但今日不知如何,情绪又不对了,又隐隐有要发病的感觉,属下是否要通知厨房提前准备药材,继续熬药?”
“不必了,”陆衡清又道,“她既已停药,韩太医也说应当再不会复发,既然今日才出异常,那便先观察。”
“是,属下明白了。”霍鹰说完,很快退下了。
外面终归是冷,霍鹰走时,细心关上了陆衡清的房门。
门外的春色就这样与他隔绝。
他突然想起来,蒋怜的确许久没有闹过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不再会过来骚扰他,嘴上说着关于孩子的胡话,每日喝了药便是睡觉,睡醒,便独自赏花,或者逗逗小鸟,或者看话本。
他的别院,从来没有如此安静过。
韩太医的药是起效果了,而且效果很好。
再观察一段时间,蒋怜若无异常,他便可以着手和离之事。
很快,他便可以与她彻底分开,他不会再去因为蒋怜的病做些他无法认同之事,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他的生活,很快回重新回到正轨。
从此与她再无关联。
他本可以满心期待那样的生活到来,可方才霍鹰又那般说。
蒋怜又开始不正常了么。
罢了,他不想再去看她了。
韩太医既说过服药之后若是有效便大可放心,那他的确不用过于担忧。
左右以后她都与他无关,无需多想。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陆衡清低下头,继续提起笔来,去完成自己的事。
可他刚写了还没几笔,忽然间,自己的房门就被开了一道缝。
一只纤细的手慌张伸进来,而后是一个瘦弱的身体也慢慢挤了进来,而后又恐慌地关上房门。
陆衡清看到蒋怜跪在地上一点点跌跌撞撞向前的模样,眉头拧起。
“哥哥……”蒋怜脸上挂着红晕,一脸难耐,总算连走带爬来到他身边。
“哥哥,”一到陆衡清身旁,她就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一脸难耐,“我……我……”
只需看蒋怜的模样,陆衡清便能很快知晓她出了何事。
她情思不正常的那段时日,春欲也隔三差五一同造访,他不会如此快忘了她的那般模样。
也不会忘了,她因为求而不得时,欲撞墙而死的痛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