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应酬,没人比她擅长了吧。
桃花楼里的刻意讨好,虚与委蛇,赌场上的看人下菜, 醉烟楼里的捧场和讨好……蒋怜之前的人生, 好像一直都是那么过来的。
不过应酬多了, 她也装烦了,于是又开始称病。
日子就在找乐子和找到乐子了又无聊中度过。
怀了身孕, 那病的影响果如太医所说被暂时遏制,但她还是烦躁。
春风楼一别,已是三月。
江南离京城的确太远,但三月,也该回来了。
等他回来了……
蒋怜落寞垂下眼睫。
……
京城。
陆家二夫人和四夫人,沉默不语,目送着陆衡清的马车离开。
等他彻底消失在她们视线中后,陆家大夫人才缓缓露面。
“大姐……”二夫人和四夫人看着她,都希望她能给她们一些希望。
可大夫人却只是叹了声气,道:“天凉了,都回去罢。”
二夫人和四夫人对视一眼。
衡清这次回来,仿佛变了个人。
也许能让他清醒的,只有一向在陆家管事雷厉风行的大姐,可现在看来……
她们想问什么,却始终没问出口。
二夫人和四夫人不说,大夫人自然也不愿将她和陆衡清单独的谈话说出来。
但虽不愿说出,可脑海里,却一遍一遍,不停回忆着。
……
“衡清,你可知我为何让你跪在这祠堂么?”
香火缭绕的陆氏祠堂内,烛光映得陆家大夫人的脸生肃,她站在一旁,看着跪在垫子上的陆衡清,许久才开口。
“儿子所有事务已处理完,苏州知府一职也已敲定,不日便要赶往江南赴任,赴任前来跪拜陆家祖宗,也是应当。”
大夫人听他把话说完,并未马上答复。
而是等了许久才道:“衡清,你知我今日带你来此,并不是为此事。”
陆衡清不言。
“那日我带你看救风尘那出戏,还让你解释其中意义,想在想来,你并没有理解。”大夫人又道。
陆衡清只道:“母亲,我理解了。”
“你若理解,现在就不该到此地步。”
“正因儿子理解,所以才会有今天。”陆衡清又道。
“唉,”大夫人觉得头疼,“那蒋怜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了,衡清,你以前不是这样,你不会跟我顶嘴。”
“母亲,那是你不了解儿子。”陆衡清沉声。
“我不了解你?我若是不了解你,就不会带你看那一出救风尘,我就该放任你同那戏里的柳柯一般,被一个青楼女子迷得神魂颠倒,最后丢了官职,人也跑了,落得个凄惨流放的下场!”
陆衡清静静听完,而后道:“柳柯最后会变成那般,是因为他为了那女子,丢官职,散家财。”
“你也知道!”大夫人恨铁不成钢。
“可我不会,”陆衡清道,“我不会丢官职,也不会散尽家财,更不会去流放。”
“你……”
“母亲,”陆衡清也看着大夫人,“只要我一直位居高处,蒋怜便不会离开我。”
大夫人睁大眼睛看着他。
“柳柯若是同我一般,能同时治那女子的病,也留住职权,给那女子优渥生活,她便也不会离开,”陆衡清一字一句,口齿清晰,“母亲,就凭这点,我也比那柳柯,高明许多。”
“疯了!”大夫人一巴掌甩在他脸上,“陆衡清,你在说什么胡话!”
陆衡清低着头,笑了。
而后他慢慢起身。
“母亲,我要去江南了,那里有我想要的生活,但总有一日,我还是会回到京城任职,到那时,我定会带蒋怜回来,与你们相聚,”他理了理衣裳,又道,“所以母亲,收起您那些无趣的把戏吧,无论是王丽春,还是蒋张氏,处理她们,我并不觉得棘手,也不嫌多。”
“母亲,儿子告辞。”陆衡清说罢,转身,走出祠堂。
再也没有回一次头。
……
每每想起衡清那离开她时挺拔又清薄的身姿,大夫人总会想起他的母亲。
衡清生母之死,她与老爷亦有责任。
如今他越长大,越不愿与老爷过多见面,回陆府赴宴,更是总挑老爷不在的时候。
她都知道。
虽然衡清总是礼数周全,清静平和。
可他或许不似旁人看到的那般。
或许,他以后也会如此对她这个继母吗……
大夫人不忍往下想。
*
陆衡清终于从京城回来了。
蒋怜躺在床上午休,听见丫鬟着急敲着她的门,通知她这个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