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让他勤加练兵,庞煖听劝,出宫之后直奔军营,磨刀霍霍,势必要将蒙骜留在太行山。
与打了鸡血的庞煖相反,郭开没有出宫,他向来是个嘴皮子灵活的人,但这次进宫大多时间都在听赵王和庞煖说,他除了偶尔提个问题,其他时间都像壁画一样安静,这不太像他的性格。
事实上,他不是不说,只是有些话不适合在庞煖面前说罢了。
终于等到庞煖走了,郭开回头望着庞煖的背影,直到他下了正殿的台阶,走到宫门口,郭开才眯了眯眼,转回头朝赵王行了一礼后说道。
“王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郭开问的是扶苏,扶苏大概会说:“知道不当讲那就别讲了。”
赵王不是那种爱怼人的,他只会和蔼地让郭开起身,说:“丞相请起,有话直说便是。”
郭开:“谢王上。”
然后面上带着一抹隐忧说:“适才庞将军说,既然长安君与我们是盟友,只要王上劝服其缓慢行军,不与我起冲突便可,无须防备,这是否太过草率了?”
赵王不是什么有主见的人,刚才庞煖说得信心满满,赵王就信庞煖,这会儿郭开又提出合理质疑,赵王就也跟着怀疑。
“那丞相的意思是……?”
郭开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光看外表,真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好丞相。
他说:“长安君的确不通军事,也的确需要赵国的帮助,可有件事庞将军却是忽略了。”
“秦王即位已有六年,又有吕不韦从旁协助,根基稳固,而长安君一直在邯郸为质,前年才回到秦国,比起他兄长秦王,可谓一无所有,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敢想取而代之,如此狼子野心者,怎可以常理度之?”
“成蟜本就有野心,现在秦王又给了他一支大军,这人手里有兵和手里没兵是不一样的,若成蟜得到兵权就换了想法,要与蒙骜一起攻下邯郸呢?”
“凭他的功劳以及和秦王的兄弟情分,将邯郸赐给成蟜做封地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成蟜拿着大片封地,远离咸阳,与自己做王上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若是郭开处在成蟜这个位置,他是绝对会这么做的,当王上哪有当土皇帝来得爽。
赵王设身处地想了想,假如他是成蟜,刚刚回秦国没多久,手里要钱没钱要兵没兵,他敢摆明车马地去抢王位吗?绝对不敢。
思及此,赵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嘶——狼子野心,果然狼子野心,真不愧是嬴子楚的种!”
如果说刚才赵王对成蟜的怀疑只有二分,那么现在就足足有八分,尤其郭开说的‘秦王会将邯郸赐给成蟜当封地’深深刺激到了赵王的神经,在赵王脑子里,成蟜已经从盟友变成了那个来跟自己抢邯郸的小贼。
庞煖劝他的话都被他抛之脑后,本来要给成蟜修书的,现在也不打算写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向郭开问策。
“如此看来,这成蟜不得不防,只是庞煖围堵那蒙骜也需要不少兵马,如此一来,能守邯郸的兵力就不多了,丞相可有什么好办法?”
其实赵王完全被郭开的说法蒙住了,成蟜敢跟嬴政争不是他野心大得离谱,只是单纯对自己的本事没有清晰认知,简单来说就是吃亏太少,还以为自己振臂一呼,王位就唾手可得了呢。
但赵王不知道啊,以前成蟜在赵国为质时,与他接触的也是赵王公子那一辈,他对成蟜没有了解,于是误会就这么产生了,他成功被郭开忽悠得坐立不安,苦求丞相救命。
郭开叹气:“王上,臣对军事一无所知,若要寻求好对策,还应该请教庞将军才行啊。”
赵王皱眉表示不满,当然这份不满是针对庞煖的,而不是郭开。
“庞将军在领兵作战上的确有些本事,只是未免思虑不够周全,若非丞相提醒,寡人险些命丧他手。”
明明来攻打赵国的是秦国,带兵奇袭邯郸的是成蟜,他随便怪谁都可以,可赵王偏偏谁都不选,他把这事怪到了庞煖身上。
哪怕庞煖殚精竭虑为赵国思考出路,只是出了一个可能存在的小纰漏,或者根本不是纰漏,就直接从类比廉颇的功臣变成了大罪人……
大概这就是庸主的特性吧,治国领兵不见得多厉害,变脸一个比一个快。
听见赵王的不满,郭开立刻躬身拱手后退一步,赵王:“丞相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