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吴二虽然咋呼,可他担心街坊被骗的初心却是好的。
而且就结果来说,还轰轰烈烈给铺子造了势,让虞凝霜就坡下驴,给了这酥山一个完美的亮相。
真正触动虞凝霜的一点是——他是防火救火的铺兵。
光凭这一点,就足以得到虞凝霜一份敬重。
营业性质的微笑便注入了真心实意,虞凝霜一摆手,语气爽快。
“什么白不白工,稍后再说。”
起码不能在大伙儿面前说呀!
“没有军巡捕房不论日夜寒暑的辛苦,哪有我们这些商户的安心呢?小女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随意劳烦两位。”
“今日相聚就是缘分。这饮子铺属水,您二位则掌火,便如水火相融,咱们军民一家。”
“这样,小铺这第一份、第二份酥山,就白送给二位,不取分文!”
这一番话,情理皆通,说得妥帖又体面,引得众人纷纷慨然赞叹。
“说得好!”
“好一个军民一家呀!”
“你年纪轻,倒是大气嘞!”
声声呼喊声中,其中最感动的当然还是吴徐二人。
维持这座都城正常运转的大小兵丁,少说也有十数种。
而军巡捕房的铺兵,显然就是最吃力不讨好那一种。
其他兵丁,比如那查勘摊子铺子是否占道、扰民的街道司,多多少少都能吃些小贩们的“孝敬”。
可他们铺兵平日里是负责防火的。默然付出的人,最容易被忽略和遗忘。
没出事时,谁闲着没事儿来搭理?
真出了事,又来不及搭理,且奖惩自有府衙说了算,与百姓无关。
加上军巡捕房铺兵选的皆是体格最强健的,一个个形貌唬人……
常人见了他们,先是惊,再是惧,进而自发远去。
何尝会这样,将他们当众咏赞?
吴二只觉得眼眶发热,“娘子仗义!我们一定叫弟兄们来捧场!”
徐力则一个劲儿点头,已经有些没出息地要掉眼泪了。
瞧他们这样,虞凝霜含笑谢过,忽然又有了一个好主意,当即拍板。
“往后,凡是军巡捕房的诸位光临小店,一律让利两成,以慰各位辛劳!”
她这样承诺,倒也不怕有人冒充。
因为就如吴徐二人,军巡捕房的每一位铺兵都配有专门的火背心,让人一眼便能认出。
生牛皮制成的火背心不仅防水隔火,还标注了编号和姓名。
这是为了救火时,能辨别各人职责、查实各人功绩过错,以及防止贼人混入其中,趁火打劫、偷盗。
虞凝霜知道,防火救火实在是最危险、最辛苦的职责了,又亲见吴二那一大片麻癞癞的烧疤,心里也唏嘘。
在现世时,她常看到给环卫工人、交警等送食物饮料的公益活动,深觉很有意义。
她现在实力不足,只能承诺这“两成”小惠。
但是等以后步上正轨,说不定可以做到更好。
不止是为了回馈社会,更是为了能换取贤名美誉。
尽管说她是个沽名钓誉的俗人也罢,但是这些看不见的东西,正是她安身立命的核心。
只要义举能被百姓传颂,或者更幸运些,得了官方嘉奖……
那时候,别管她是谁家女、谁家妇,好名声都会自动帮她扫清前路。
而虞凝霜现在要做的,就是借力拼命往前走。
铺兵非官非吏,却也是市井间一番势力,与之交好,百利而无一害。
见吴徐二人似被定住似的不动弹,虞凝霜便更热情地邀请。
她拿着谷晓星递来的小皿,从那酥山山坡上刮下满满一份冰沙,从山顶舀浓浓一勺乳酥,再浇上蜜糖,亲手递给吴二。
被身后人一推,吴二才如梦初醒。
让利一举虽小,给的面子却极大,这是将所有铺兵当做座上宾,予以殊待。
吴二心里激动,小心万千地接过那碗酥山,又和徐力一同,被请往铺内就坐。
眼看那酥山实在诱人,围观人群就有实在馋的,虽然觉得这样一碗至少要百十来文,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价格。
谁料,价格却比他预想中要低。
“酥山加了乳酥,自然贵些,每份九十文钱。”
虞凝霜答,“但小铺也有另两种冰点,只需五十文。还有几样饮子,十几文就喝得。”
原来各种价格都有!
本在观望的众人便都蠢蠢欲动,马上有几个跟着一起进了铺子。
汴京冷饮铺,赢了一个热闹闹的开门红。
*——*——*
府衙偏堂一处,并不像府衙其他地方有冰鉴送凉。
好在严铄备上一小玉炉,那澹澹烟波,将沉水香清润的香气轻飏,抵消了几分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