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商户, 都是过五关斩六将,疏通了百家关系, 卖了万般人情, 才得以被选中,暂时移到这御道两侧。
官家在丹凤楼上宴饮时, 举目就能见到他们的棚子摊子!
因此, 当然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好好宣传自家。
只见又有一卖胡饼的大汉,抡圆了胳膊攒足了劲,而后掐腰开始大喊。
“焦脆的胡饼嘞!”
“御宴上的胡饼嘞!”
“太后娘娘最爱吃的胡饼嘞!”
田忍冬正路过, 被逗得扶着许宝花的胳膊才没笑到仰倒, 只道, “太后娘娘也爱吃胡饼啊?”
这话被那大汉听了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
“不都说娘娘节俭, 说不定就爱吃胡饼呢嘿嘿。”
他这话说的,虽有几分“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卷大葱”的好笑和荒谬,可又有几分道理。
毕竟那烙制的各种胡饼,就像米饭和馒头、面条一样,不仅是本朝最最常见的主食,往前几个朝代数过去也是一样。
想他文字风流天下的书圣王羲之,当年不也坦腹东床啮胡饼嘛?
胡饼,刘太后自然也是吃的。
田忍冬再问几句,发现这卖饼大汉居然很有来头,顶着“谭家胡饼”的名号。
这家胡饼店极有名气,属于这京中胡饼店的扛把子。据说店中有几十个烤炉,每日不停歇。
可见这御道两侧的商户,确实都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
谭家胡饼虽有名,但因为隔了半个京城,田忍冬还从未吃过,今日正好在这儿得见。
她当即对虞家几口人一挥手,热情道,“这个我请客,咱们好好尝尝这谭家烧饼!”
天家赐酺,万人空巷。
所以虞家夫妻带着一对儿女、还有谷晓星,这就和田忍冬相约一起来这御道上游逛。
众人早就亲如一家,虞全胜和许宝花便也不客气,带着孩子们各自点了胡饼。
今日这地界,寸土寸金,极其有限,谭家烧饼只搬了店中最大的两个吊炉来。
否则,他家的蒸胡饼也是一绝的。
虽只有两个,但那老陶吊炉足有半人多高,若论年纪,则比这卖饼的汉子还大了。
一炉能同时吊三十来张胡饼,哪个是猪胰胡饼、哪个是山药胡饼、哪个是素圈儿……别看那汉子样貌粗莽,实则心细到能过目不忘,递到客人手中时,就没有出错的。
他先做的,是虞川、虞含雪和谷晓星这三个孩子的。
孩子们嘴馋好肉,要的都是最常见、也最实在的白肉胡饼。
这吃食和现代的肉夹馍其实有几分相似。
只见那汉子徒手从吊炉中取下一枚胡饼,蒲扇大的手掌似是全然不怕烫。
胡饼整体颜色金黄,表面坑洼着鼓起一些颜色更深的小泡。
胡饼一出炉见了风,那些小泡就渐渐消去,倒是显得这直愣愣的饼皮多了几分柔韧。
卖饼汉子一手持菜刀,一手拽过案上一块厚实的五花三层肉将其粗粗切下一块。
而后,便是双刀交替的细致砍剁,又有刀背反复砧压去油的动作,直到将那肉块剁成成细润油亮的一滩碎肉。
此时孩子们早已被这丰腴的肉香勾得不住流口水,迫不及待地看着那汉子用刀身将那碎肉一铲、一码,再往新鲜出炉的胡饼上一别、一折,这香而不腻的白肉胡饼就做好了。
拿着这比自己脸还大的白肉胡饼,虞含雪美滋滋咬下了第一口。
只这一口,浓香的肉汁便爆开,几乎要顺着嘴角流下来。她赶紧手忙脚乱地嗦了嗦肉汁,不由自主地露出幸福到有些恍惚的微笑。
那五花肉肯定是小火慢炖出来的,软烂无比。
肥肉的丰尽数腴融到瘦肉里,既保证了其鲜嫩多汁,又增添了风味。
肉剁得也刚好,既不太大也不太碎,丝丝缕缕的瘦肉质感得以保存。
虽然肉香四溢总是解馋,但是那胡饼完全没有沦为肉的陪衬。
相反,它外脆内软,本自带了面粉的香酥,此时又渗入了浓郁的肉香,真教人爱不释口,不愧是远近闻名的胡饼!
等田忍冬拿到自己的胡饼时,三个孩子几乎已经将这香喷喷的白肉胡饼吃完了。
而田忍冬举着她的“甜五花肉”胡饼,倒是一时犯了难,不知道该如何下口。
她是听到那汉子说这个口味,觉得实在有趣,于是一时兴起点了一份。
现在反应过来,倒忽然觉得甜的……五花肉,未免有些太离谱了。
可来都来了,买都买了,况且田忍冬毕竟是和虞凝霜交情颇深之人,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对方那跳脱的性格以及勇于尝试的旺盛好奇心影响,在吃食上很有冒险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