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凝霜拒绝内耗,既然让她闹心,那谁都别想好过。
于是,虞凝霜来到这翰林司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向小耗子下达的。
“小耗子,回来。”虞凝霜扬声道,“我教你怎么清洗桃胶。”
小耗子直接愣住。他手上脸上还沾着一些红豆泥,呆站原地,进退两难。
叫他去帮忙的那一个,正巧是厉九娘的手下,与厉九娘对过眼色之后,便以玩笑的口吻道。
“虞娘子不用担心,小耗子精通各项洗刷扫洒的活儿,不用学了。而且这洗桃胶有什么可教的呀?”
大概是为了听起来不像责难,对方还是笑着说出这番话。
但虞凝霜脸上没有笑意,全是恭谨的正色。
“此言差矣,这是要敬献给贵妃娘娘的桃胶,是陛下所赐御树上结的桃胶,岂容半点差错?”
她的声色更肃,“小耗子回来!”
小耗子被吓得“噌”地起身往回跑,跑到虞凝霜身边却又猛刹住闸,战战兢兢地盯着自己的脚面。
出乎意料的是,想象中的斥责并没有到来。
相反,这一位新来的虞娘子将他带到身边,而后真的轻声细语地为他讲解起来。
她讲得又仔细,声音又好听,小耗子恍恍惚惚涨红了脸,但还真听进去了。
听着听着,他就想,原来清洗桃胶确实有不少讲究。
虞凝霜也在心里吐槽。
谁说清洗桃胶就不用学了?
饮子铺、糕饼铺,虞凝霜已经手把手教出来了多少伙计?自然知道做厨最怕的就是这些“想当然”。
桃胶无论是生长方式还是质感都很独特,清洗的时候自然也有别于其它食材,才不是不用学。
几个人安安静静清洗桃胶,然而虞凝霜心火未消,想起陈姨方才的话就暗自气恼,于是又问。
“都替别班干活了,自己班的活计又该如何?能干得过来吗?”
陈姨四下望望,见周围之人因为刚才唤回小耗子之事都明里暗里地往这边看,不由得更紧张了些。
她往虞凝霜身边凑凑,才低声回答。
“还、还行。毕竟咱是管待漏院的,每五日才需去一次。”
她仍是那怯弱的笑脸,讨好一般朝虞凝霜笑笑。
虞凝霜叹气,看来自己这些手下真是被PUA得很彻底了……
没关系,她会救他们于水火。
让他们真正学到手艺,让他们摆脱他人的使唤,让他们能堂堂正正做为翰林司的膳工而生活。
不过,说起自己这丁字班所负责的任务,虞凝霜其实真心实意地喜欢,根本不像其他人那样将其看轻。
给待漏院中的朝臣们送餐点,这是多有意义、多有意思的工作啊!
所谓“待漏院”是在举行朝会的紫宸殿边上,一栋供大臣们休憩等待的小殿。
那个“漏”自便是取自计时的漏壶。等时间滴漏而过,自会有宫人引领着大臣们前去上朝。
而在那之前,为显皇恩浩荡、体恤臣下,翰林司便会往待漏院送去简单的饮子点心,给这些天未亮就出门的朝臣们垫垫肚子。(1)
当今的官家赵律不算勤勉,也不算懒惰,因循守旧,每五日一次大朝。
所以,这丁字班也就每五日往待漏院一次。
下一次是三日后,虞凝霜已经开始期待了。
她决定要制作出抚慰人心的饮子茶果,好好安抚一下朝臣们在这寒冬凌晨里,那饱经风霜的小心脏和老胳膊老腿儿。
期待归期待,虞凝霜知道这份活计确实没什么前途,更没什么油水,也难怪不被其他人所喜。
道理很简单——侍候内宫的娘娘、皇嗣们,不仅可露脸出风头,还不时能得到各种赏赐。
更幸运的时候,升迁也只是哪位贵人一句话的事。
与膳食相关的行当向来就是这样油水丰厚,又很讨人喜欢。
然而,唯有那往待漏院的活计是个例外。
将这差事做得再好,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虞凝霜将要面对的是一群不到寅时就要洗漱完毕、规整仪容,急急忙忙前来上朝的朝臣啊!
甭管是学士还是宰辅,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在那待漏院中,都只是一群起大早上班的老头。
去给他们敬献果品,他们可能连眼睛都没睁开呢!看都不看你一眼,话也不会说一句。
而在一众睡眼惺忪的朝臣当中,可只有御史们那一双双锃光瓦亮的眼睛大睁着,无时无刻不盯着每一个人的行止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有官员击溃睡意,品尝了茶点,就算他还对这茶点很是喜爱,心生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