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子那么一掀,温暖的香气和细白的热气就一同扑出来。
点的两滴香油是锦上添花,既能带出青菜的清新,又能衬托蛋肉的丰裕。
虞凝霜一手拉过一个孩子,赞道,“做得真好。”
虞川更不好意思了,只说“没有阿姐做得好。”
虽然这一锅面疙瘩汤用料丰富,然而在虞川心中,它仍比不上阿姐做的一碗最简陋的疙瘩汤。
家中揭不开锅的那些最困难的时候,阿姐就常给他们做疙瘩面汤。
若是家中有绿叶菜,就再将其密密切碎同煮。更幸运的时候,才有一两个鸡蛋,打进去,全家人分着喝。
但绝大多数时候,阿姐就只有那么一把面、一碗水,以及一小撮舍不得多放的细盐……可她从不抱怨,将它们在手中一过,就变成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美味。
阿姐那时候就总告诉他们,“即使日子过得艰难,也不能失去将其好好过下去的心气儿;即使只能做一碗疙瘩汤,也要将疙瘩汤做到最好。”
所以她做疙瘩汤时很用心,会将那面糊调得匀匀的,疙瘩淋得细细的。
最后做出来的小疙瘩星星点点,并不比米粒大多少,软滑得很,入口时都不用嚼。
虞川自觉远比不上虞凝霜这手艺,但他却不知道,这一锅疙瘩汤,是虞凝霜吃过的最好吃的疙瘩汤了。
如手如足,如埙如箎,返哺之恩,孔怀之重。恍惚间,姐姐带着弟妹,三人共同经历过的光阴仿佛全部融化在这一锅疙瘩面汤之中。
小兄妹俩献完菜,杨二嫂已经打了帘子急急而来,手中是一盘金黄的香煎鱼。
用的是大青鱼最肥硕的肉段,煎至烁金一样的灿亮,鱼皮没破没掉,完完整整的。
最后又将艳红的辣椒、白胖的蒜瓣和漆黑的豆豉嵌在改刀处的鱼肉里,滋啦啦浇上热油,从厨房拿到饭厅这一路都咸香四溢。
杨二嫂眉飞色舞地问虞凝霜:“你还记不记得?那回咱们去张娘子那鞋履店进货,你请我吃了一餐,其中有煎鱼饭。我当时就说我做煎鱼也是一把好手,今日就做来给你尝尝。”
杨二嫂颇有自信,只说自己这香煎鱼是拿手好菜,也许连虞凝霜都比不得,引得众人都笑着起哄。
除了几样糕饼实在摆不下,要稍后再端来,其余菜肴尽数上了桌。
有汤有饭,有肉有鲜,再加上早就置办好的那诸色炸丸子炸麻花、酱猪头肉酱肘子、腊肠腊鱼等等熟食……种类繁多,香气扑鼻,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在座的都是普通、甚至更偏贫苦之家生人,何曾吃过这么丰盛的年夜饭?
不说口水直流,也算摩拳擦掌了,都在等着主人家一声令下,就可以开始大吃特吃。
说来也有趣,明明父母俱在,可所有人都将虞凝霜当做一家之主,催着她祝酒贺词。
虞凝霜也不推辞,满斟一杯屠苏酒,缓缓起身。
“不过半年时间,家中便能住上这样的小院,多亏诸位鼎力相助,我心中感激不尽。今日相请诸位同贺新春,只愿来年咱们继续同心协力,招财进宝。也愿以后天天都能这样吃香喝辣、畅饮长歌,如同天天过年。”
“好!说得好!”
“哎呀天天过年哈哈哈,好好好!”
“祝大伙儿日子蒸蒸日上,掌柜的日进斗金!”
“谢谢霜娘带我们挣钱啦!”
“跟着掌柜娘子准没错!”
众人都欢呼起来,酒尚未饮,已然微醺,个个眼开眉展,双颊微红。
虞凝霜笑着放下酒盏。
虽是她祝酒,虞凝霜却不能先饮为敬。
只因为“手把屠苏让少年”,喝屠苏酒的讲究与众不同,是年龄最小的先喝,而后才是年长之人。
在到底谁年龄最小这个问题上,虞含雪和芝娘两个小家伙反目成仇。明明平时都抢着做姐姐,此时又抢着做妹妹先喝酒。
可可爱爱又不依不饶的小模样,逗得众人前仰后合。
最后决定让她们同时喝。
只是也不敢真让那酒下肚,是拿筷子在两人舌尖点了一下。
屠苏酒虽度数低,但混了各种药材泡制,对于小姑娘来说可不算好喝。
“好难喝啊。”
“辣!芝娘辣着了吗?”
“呜呜我的舌头是不是着火了?”
两个人又光速和好了,且一致对外、如临大敌地指责大人们骗人。
酒明明一点儿也不好喝!
而后该虞川喝。
他很矜持地抿了一口,只皱了皱鼻子,没说话。他实在乖巧,众人都不忍心笑话他。
再就是邹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