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铄几乎被让她这毫无仪态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眉头猛挑,到底没说什么。
只快速四望确定周边无人,而后无奈又无措地看着虞凝霜蹲在那儿扒拉。
她的裙摆迤逦拖地,也被金叶撒上金箔一般。
白果确实还没到时候,虞凝霜很快放弃,但是开始挑拣起叶子来。
她想严府中没有种植银杏,也不知严澄有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银杏叶。
“拿回去给福寿郎玩儿。”
虞凝霜一边说着,一边将叶子小心笼进袖笼,“川儿和雪儿就可喜欢和我做叶子画了。”
严铄听了,似是挣扎几息,而后居然也一同蹲了下来开始挑拣。
他从怀中拿出一条青色丝帕,示意虞凝霜把叶子放上去。
真是讲究啊,虞凝霜在心里暗笑,但是这样叶片确实能更平整地被保护起来。
两人拣了不少,最后包起揣好。
期间,虞凝霜一直在犹豫:想着是立即让严铄知晓那个好消息呢?还是等他回府之后让福寿郎给他一个惊喜?
她这般一路纠结到了府衙大门,等在外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却直接帮她做了决断——
“阿郎!娘子!”
宋嬷嬷离远便笑着叫住两人,牵着严澄走了过来。
严澄刚能说话一天,宋嬷嬷却像是年轻了十岁似的。
“你们怎么来了?”
——听虞凝霜和严铄异口同声,宋嬷嬷就笑得更开怀了。
她答:“是福寿郎要来的。”
虽然只是一个字、两个字这样往外蹦,但却可以勉强交流,而不用再去小心又焦急地猜来猜去,宋嬷嬷心中别提有多快慰。
这一回,就是严澄一边拽着她往外走,一边反复念叨“嫂”“阿嫂”,宋嬷嬷才意识到他或许是担心虞凝霜堂审,想要来找她。
于是,两人就过来了。
严铄却显然没有意识到所谓“福寿郎要来的”的含义,只点点头,牵过严澄的手就要迈步。
下一瞬间,他猛然停住。
有两个细弱的音节落入耳朵。
不是草木窸窣的飘曳声,不是时起时停的风声,不是虞凝霜,不是宋嬷嬷,不是田忍冬,也不是远处传来的市井叫卖声……严铄几乎是排除了所有可能,才近乡情怯地低头,看向了弟弟。
真的是他在说话,是他在叫“阿兄”。
不再是幼儿的咿呀声,而是严澄从未听过的音色,仍有稚嫩,却纯澈亮堂,如雏鹤清啼。
严铄颤抖的视线在在场几人之间晃动,最后几乎是不知所措地落到了虞凝霜身上。那目光中满含着一种破碎的渴求,信任地等待着虞凝霜将其拼起。
“嗯。”虞凝霜轻轻说道,“他能说话了。”
能看到严铄这样的情态,真是不虚此行。
“走,回家再说。”
严铄呆呆地说了一声“好”,这次看向她的目光近乎虔诚。
而严澄又叫“阿兄”,紧了紧严铄的手,再叫“阿嫂”,牵起了虞凝霜的手。
他仿佛将自己当成一架小桥。满载着悠悠的水波,沟通着两边的心事,一同走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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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馅搅成这样就行了。忍冬姐,等下客人们到了,你负责汆丸子就行,剩下的都不用管。丸子汆好,咱们就即刻可以开席了。”
田忍冬连声应好,眼看着虞凝霜忙得跟个陀螺,马上又要飞走,她忙一把将她拽住,终于抽出空来道了谢。
“霜妹子,麻烦你还为我准备这宴席。你想得真周到,我、我真是……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今日,虞凝霜准备请马坚大闹那一日,热心帮忙的几位义士善邻好好搓一顿。
为表诚意,所有菜肴都由她带着铺里众人亲手完成,地点也就在这冷饮铺里。
其实本来,虞凝霜开宴的名号是庆祝田忍冬和离的。
开场词她都想好了,“今天我们聚集在一起,是为了庆祝一位勇敢的女性脱离苦海,远翔高飞!”
“也祝福马坚马郎君流放的道路上,布满险难急流,全是蛇虫虎豹!今天盗匪劫杀,明日官差虐待!”
“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但是显然,对于田忍冬来说,和离虽不是什么丑事,但也绝对不是什么该大肆铺张庆祝之事。
虞凝霜只能在心里自嗨一把,然后将此宴席的性质定为“答谢宴”。
当然,她最擅长自娱自乐,所以还为这场宴席赋予了另一个神圣的含义——吃瓜宴!
实在是在堂审上吃到的瓜太有意思了!
家庭伦理,狗血出轨,味儿特别正。
虞凝霜仍是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