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严铄听出表弟的剑南口音,又见他似在身份上撒了谎,于是速去找来剑南道发来的通缉文书查看,翻找一番之后确认,这表弟竟然是一个逃犯!
他倒是没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只是一个逃兵。
他原为当地的一名厢军,在一次剿匪过程中出逃了。
在符参军的高压审问之下,表弟只能伏法,讲他如何偷了一些山贼的赃物,便弃籍跑路;讲他如何随着一小撮儿流民混入汴京;讲他入京之后……
“之后……?”符参军逼问。
“之、之后……”
表弟顿住,偷往郑氏和马坚处看了一下,也只能眼一闭,心一横坦白。
“之后小的便搭上这郑氏,与她合计着寄住到了田家。”
什么?!
虞凝霜一线吃瓜,差点激动地跳起来。
原来两人哪里是什么姐弟,本来就是一对相好!
假表弟的话让全场哗然,连那不苟言笑进行着记录的老书簿,都不自觉抻了抻耳朵。
更别提看堂审热闹的热心群众,还有在堂上台下的各位当事人了。
虞凝霜真希望能将马坚此时的表情记录下来。他满布红紫淤伤的脸完全僵住,渐渐渗出青色,直到冒出闪耀的绿光来。
台下的田忍冬也深受冲击,直和谷晓星道。
“天娘啊,怪不得我老觉得她和她那表弟之间奇奇怪怪的……竟是这样。”
此时,始终哭啼着一言不发的郑氏也不能坐以待毙了。否则她就是与人合谋、企图侵吞家产的骗子。
于是她往地上一跪,果断将黑锅甩给了假表弟,哭诉是对方逼迫她去勾搭马坚,好为他挣些钱财供养。
一时间,郑氏的哭声,假表弟的喊声,台下观众的言语声笑声,还有马坚大着舌头痛苦而愤怒的呜嚎声,严肃的公堂上乱成了一锅粥。
符参军不堪其扰。呵止众人后,他又单独对郑氏厉声审问。他如何看不出郑氏是在甩锅?
郑氏一个瓦舍里卖艺的市井小妇,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还未认罪,只顾着先求饶。
“大人饶命啊!求大人看在民妇有孕的份儿上,从轻发落!大人饶命啊!”
看着声泪俱下的郑氏,虞凝霜也忽然想起她怀孕这一茬来。
噫……不会吧?
虞凝霜再次深吸一口气,期待地看着形态各异跪在地上的三人,眼睛因八卦而闪闪发光。
果然,接下来假表弟的供述,证明了她的猜测。
郑氏的孩子确实是假表弟的。
凑到一处之后,假表弟和郑氏也过过一段快活时光。
但赃物换的银钱很快挥霍光,恰这时郑氏有了身孕,而假表弟既没有户籍、也没有住宅银钱可养育孩子。
这两人也是不走寻常路,心想我们养不起,找个人帮着养不就得了?
顺道再将他们俩也一起养了。
而这个被选中的幸运之人,自然就是因为极度渴求子嗣而在坊间颇出名的马坚。
两大一小,人家这一家三口吸血虫附到他身上,马坚还做着传宗接代的美梦呢。
此时此刻,梦碎梦醒,前一秒还在暴怒的马坚,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了。
他像是丢了命,失了魂,漏了气的气球,软趴趴地瘫到了地上。
幸好他没听到严铄正和符参军说的话,否则怕是又要昏死过去。
严铄:“符参军,马坚隐匿逃犯,按律应判同罪,与逃兵同判流放两千里。”
“……”符参军沉默了一下,“他应是不知情的。”
若是知道那二人不是姐弟,马坚绝不可能收留假表弟。
严铄只道,“未必不知情,可再查再审。”
严铄是想多折腾马坚几次,但符参军已经不想折腾了。
他整日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心累得很,能结一案是一案。
其实马坚这罪名可大可小,匿税之罪补齐税款和罚金即可,吃不了几下板子。确实是唯隐匿逃犯这一条不好判,若是想加这一条罪名,就要再找到充足的人证物证。可看一眼正互相撕咬谩骂、公人们拦都拦不住的马坚、郑氏和假表弟三人。符参军真是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他也知严铄要为自己娘子出口被打的恶气,可总不能做得太明显……
严铄似是看出符参军的两难,低声提示,“不加此条罪名,未尝不可。参军量刑时再斟酌一番便是了。”
符参军抚须点点头。
本来只想判马坚流放邻州的,这下则是大手一挥,重判他流放西南两千里,再加十下脊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