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到最后,居然尝到了暗中藏蕴的一丝淡淡清甜。
那是因为其中加了磨碎的苹果茸和梨茸,这一点点甜味能将整道拌菜的味道提升得更加立体,还压制了桔梗本身的苦味。
明明只是一道小菜,滋味却如此丰富令人回味,凌玉章和桔梗都吃得畅快。
虞凝霜看在眼里,自然欣慰,又道,“桔梗可算是我最喜欢的花。就如我也喜欢桔梗姐姐。”
桔梗听了,面色更红,也不知辣的还是羞的,只温声回,“野花而已,不值得虞娘子喜欢。”
可虞凝霜所言并非蓄意讨好,而是出自真心。她听了这话自然不同意,马上开始列举桔梗种种益处——
“百花之中,绝大多数都是美丽却不可入口者。”
这是一条通用的准则,观赏性和实用性常常不可兼得。
“那些可以入口,却又真正美丽者实为少数。若是再要说药食皆可,而且入药时应用广泛,入食时又美味独特的,那条件就太苛刻了,能符合的更是少之又少。”
“而这桔梗,便是其中一味。绝对是花中佼佼者。”
虞凝霜也吃了一口拌桔梗,满足于那独特的味道和口感,最后道,“诗人只说桔梗可堪‘药笼书囊’使用,依我看,要再加一句‘餐案’为妙。”
“你呀,就是能把万物都扯到吃上来!”
凌玉章毫不留情地点破,众人都笑起来,连严铄都微微弯起唇角。
“那是自然。”虞凝霜倒是很骄傲。
如果没有这种对食材的热情和钻研,要如何做出各种美食呢?
惜衣有衣,惜食有食,自来到这古代,因为种种限制,虞凝霜愈发有种敬天惜物的情怀。
每一样食材都来之不易,都要仔细贮藏,用心烹调,最大限度地发挥其用途,莫要辜负。
比如那葛粉,她好不容易寻来,当然不能只用它做葛粉圆子这一道菜。
今日席上还有一道“葛粉芋饺”,正由白婶子端了上来。
“本想用红油拌这芋饺的,想想还是做成清淡的。”
虞凝霜说着,先给凌玉章和桔梗各盛一小碗。
只见四五个米白色的小饺子浸在清汤里,汤中几点闪亮油花,几片碧绿青菜,衬得那些小饺子更显滑润如玉。
“芋饺?又是芋头做的?”凌玉章显然还在怀念那碗芋圆冰。
虞凝霜点头称是,再给严铄盛一碗,又一次夸耀道,“这里也加了葛粉呢。”
严铄便咬住一个。
小巧的芋饺十分柔韧,与面粉所制饺子皮的口感可称悬殊。它要比面皮更滑、更弹、更耐嚼。
这一口看似不起眼的芋饺,实则制作的讲究很多。
芋头蒸熟之后捣碎成泥,先掺入葛粉揉成团。葛粉被芋泥烫熟,于是赋予了芋泥黏合的胶性,能作为面团来包饺子。
但是这样的面团仍是没有面粉的筋性的,所以没也什么延展性,极容易开裂,不能擀,只能用手小心地去推、压、捏,才能包出一个个小饺子。
同样是用没有筋性的面团制作,这过程有些像包汤圆和青团,虞凝霜有经验,但不多。
她和仆妇中最擅烹饪的白婶子一起摸索,也是糟蹋了将近十个才渐渐找到手感。
如今亲手捧着这碗芋饺,虞凝霜也很有成就感,赶紧尝了一个。
她做的是猪肉豆腐馅儿,一口咬下去皮滑馅香,汁水四溢。那肉馅中几乎没放盐和葱以外的调料,已经是极致的鲜美。
最精彩的当然还是揉了葛粉的芋头饺皮,和着两口鲜灵的清汤一起滑下喉咙,令人周身舒坦。
虞娘子吃得两眼发亮,再看严铄也已经吃下大半碗,想来是喜欢的。
“还有许多芋饺呢,慢慢吃。”她道,“我和白婶子包了整整两竹帘。”
芋饺耐煮耐放,煮熟之后久放再吃也不会坨,那面皮仍将细滑。
“芋头和葛粉我也囤了好些,够吃到明年春了。”
“说起来,我还囤了……”
为严府办置秋菜,狠狠满足了虞凝霜这牢牢刻于基因深处的囤积欲。
水灵灵的白萝卜,个个碗口那么粗,最适合炖羊肉萝卜汤、煎萝卜糕、炸萝卜丝丸子,必须囤上!
一个就二三十斤重的大冬瓜,可以做冬瓜糖、熬海鲜汤,必须囤上!
豆角晒干,吃时泡开了就可以炖排骨,和新鲜的一样肉嘟嘟,必须囤上!
鲅鱼又肥壮又便宜,腌成咸鱼炖黄豆吃,滋味简直不要太浓郁,必须囤上!
……
这囤秋菜活动才进行到一半,虞凝霜已经绝对能保证——在万籁寂寥的冬天,严府的饮食也能顿顿不重样,而且顿顿是美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