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第二步,是虚荣。
是贪婪之人被奉承时的虚荣。
第三步,是傲慢。
宋嬷嬷守在正屋门口,打起百般精神待命。
娘子安排她在此,以备屋中或有所需,她自然不敢怠慢。
两个月过去,虞凝霜已经建立起足够多的威望,收集到足够多的喜爱,没有人会质疑她的决定,反而会齐心协力地帮忙。
哪怕她说请来的是一位“村中医女”,众人也都愿意配合她这一片拳拳孝心,不忍拒绝。
哎,本来也没指望能治好大娘子……
宋嬷嬷想,不过是尽力一试,顺着娘子,好让她宽心罢了。
宋嬷嬷尽职尽责守着,只等问诊中的凌玉章或有些水、药之类需要。
没想到先等来的,是怒气冲冲的黄郎中。
而且他还要进正屋去,直说“怕出什么纰漏”。
“不行。”
宋嬷嬷立时拒绝,且因不满黄郎中遣词造句,她肃声反问。
“阿郎和娘子都在里面,能出什么纰漏?”
黄郎中犹不死心,又拖拖拉拉磨了几句嘴皮子,都被宋嬷嬷低声驳回。
黄郎中也越来越气。
宋嬷嬷是一众仆从中最稳重严厉的,面对他时也最不假辞色。
换做任何一个别人来,比如好脾气的卜婆婆、软弱的白婶子,都不至于和他杠这么长时间,也不至于让他这么下不来台。
偏谷晓星还在一旁拱火。
她似被吓到忽然改了主意,也帮着拦黄郎中,还情真意切地劝。
“黄郎中,您还是走罢,看来您是进不去的。”
不劝还好,这一劝,黄郎中身上残存那一点酒气立时上头。
他知道今日若是进不去这正屋,日后府中就没有他立足之地了。
于是黄郎中越发高声争辩起来,终于连屋内的凌玉章都听到了。
“外面何事吵嚷?”她问,一边放开楚雁君的手腕,还替她理了理衣袖。
“不知道啊。”虞凝霜一脸无辜地回。
凌玉章无言,她光看虞凝霜这表情就知道其中必然有事。
如此,之前虞凝霜特意请求她穿百姓衣衫的原因,也许就可得解——
虞凝霜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她说的是“婆母缠绵病榻,愈发多思多虑,一点点小事都能让她心里郁结千百。我实在担心婆母被您这非凡身份唬住,不如、不如您轻装前来?”
同时,虞凝霜在严府放出的消息也是请了一位“村中女医”,无人知晓凌玉章真实身份乃是曾侍候太后娘娘、获赐官家封号的大医。
凌玉章摇头笑笑,亏她之前还相信了虞凝霜的说辞。
如今看来,面对这鬼主意满肚的小妹,她这个老姐姐也只能悉听遵命了。
因为要触诊,所以楚雁君衣衫尽除躺于榻上。
她自然对这嘈杂极为敏感,下意识拽着被子要遮挡身体,着实受了些惊吓。
同在榻上支撑着她的李嬷嬷也是眉头紧皱,一边安慰楚雁君,一边也问询着发生何事。
而虞凝霜已经演起来了。
此时严铄回避,被隔在屏风之外。
虞凝霜便朝他喊:“夫君,你去外面看看。”
然而,还不等严铄动作,只听一句“和你说不明白!我进去看!”伴着撞门巨响,房门门板霎时支起成尖角,眼看要开——
严铄惊愕失色,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抬脚就朝着门缝儿狠踹了一脚。
门板复平,对面之人也被这结结实实的一脚隔山打牛,摔倒在地,正“哎呦哎呦!”地叫喊。
严铄迅速闪身出门,仔细关紧了房门,才回头望向地上翻滚的黄郎中。
他的神色凛如寒霜,被这么一冰,黄郎中激灵着酒醒了一半。
不管是什么原因,往主家大娘子屋里闯……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蛮横无理的撒泼之举了。
但凡传出去一星半点儿……然而严铄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看着忽然蔫儿下去的黄郎中,终于意识到他只是一个挟恩图报的小人,一个秀而不实的混子,更重要的是——是一颗随时可能引祸的霹雳火球。
“黄郎中好酒。既然如此,我送二十坛酒到你府上。”
严铄语气毫无起伏道:“你尽管回去喝便是。”
黄郎中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阿郎这是要赶老夫走?!”他难以置信,“大娘子的命可是我救回来的!没人比我更了解她的病症!”
“你了解什么了解?”
黄郎中心有不甘的吵嚷,被终于忍无可忍的凌玉章打断。
她自屋中缓缓走出,气势万千,手中举着一本医案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