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没问虞凝霜买了什么菜。
这可不行。
虞凝霜身为吃货,常觉得一个人要是连“吃什么”都不好奇了,那这人间也要留她不住了。
可不能让田六姐继续顾影自怜下去,虞凝霜便道,“今日我做面条。六姐帮我掌掌眼。”
说着,虞凝霜牵着田六姐往后厨走去。
“我在你家铺子蹭了那么多碗燠肉面,先还你一碗炸酱面。”
*——*——*
田六姐将肥瘦相间的猪肉切做小丁。
她速度很快,手腕也稳,这样的刀工不算精熟,但已足够出色,一旁已经切好的黄瓜丝也是纤细又均匀。
而她身旁的虞凝霜负责掌勺。虞凝霜毫不吝惜地用油,正用大火宽油爆锅。
手一抬一撒,葱姜的香味立时扑面而来将她和田六姐裹挟。
再把肉丁往里一下……简简单单的,可这肉和油一经结合,便胜却人间无数,激出的丰润香味诱人得紧。
虞凝霜很喜欢炸酱面里那个“炸”字。它完美地表述了这道菜那霸道的美味,以及一种跃动的力量,仿佛每一根面条都神气扬扬的。
炸酱面是咸口面条的代表,那足量的盐分能迅速给身体补充能量,浓厚的滋味则提神醒脑。
虞凝霜也希望田六姐吃了这碗炸酱面之后,能尽快恢复身心精神。
肉丁炒到发白,再将略稀释过的黄酱加进去一起炒,浓油赤酱一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翻滚……咸香的热气中,这肉卤子很快就做好。
店里有常备的挂面,虞凝霜撒娇躲懒,让面条高手田六姐全权负责接下来的煮面、码面等工作。
刚要走神的田六姐便又起锅烧水,利索地忙叨起来。
虞凝霜则做起干炸鳗鱼。
她买的海鳗偏大,肉也厚实,正适合油炸。
之前,虞凝霜已经小心地将鱼肉顺着骨剔下。两条海鳗肉装了一大盘。
因为鳗鲡滋味已经足够鲜,多加摆弄反而不美,所以她只加一点盐巴和胡椒粉随手抓抓,做了简单的腌制。
好不容易买来的鳗鲡,虞凝霜当然连鱼骨也不想浪费。
剔肉时她就特意没有把鱼肉剔干净,让鱼骨上仍保有一层碎肉。现在这些鱼骨和鱼头一起,再加了当归和几朵香菇,一同在小砂锅里炖煮起来。
“鳗鲡汤若是炖好了,乳白乳白的,鲜得人掉舌头。”
虞凝霜状似无意地与田六姐闲聊,“六姐,这小砂锅慢慢炖着,你晚间若是饿了,下一把面条,又是一餐。”
不动声色,她又用美食把田六姐吊住,仿佛已经认定对方夕食也在这里吃。
田六姐下意识想拒绝,可看着那小砂锅,她要出口的话却化成口水,“咕咚”一声被咽了下去。
鳗鲡价高,田六姐家一年到头也只舍得在这白露时节吃两三次。
她确实挺馋的。
一天吃两回鳗鲡,实在是太令人心动了。
但……她其实已经打定主意,吃完这顿昼食便回去,绝不再多留。
于是她不敢再看那夺人心魂的鳗鲡砂锅,慌忙将视线收向眼前铁锅。
锅里的水将沸,正从底部泵起无数细小气泡。那些闪亮的气泡冒个不停,如一条水中丝带,仿佛有着某种魔力,牵引着田六姐一直看着。
而她耳边,也仿佛有个声音,告诉她或是一头扎进去。饭也别吃了,命也别要了,就这么自暴自弃下去;
或是如那些气泡一般。源源不断地、由小及大地,化作蒸腾的水汽,从此自由自在地舞动在天地。
田六姐不自觉朝虞凝霜看去,正见对方嘴角眼角都含着笑,正在给鱼肉裹粉,手拍一拍,腰晃一晃,欢乐得像是在跳舞。
虞凝霜确实自豪不已。
为了芋圆做的地瓜淀粉,这不是又用上了?
果然每一分付出的辛劳,都会成为对自己的奖励。
因为是干炸,所以一不用蛋液,二不用搅糊,只将鱼肉拍上地瓜淀粉就好。
油温正合适,一块块雪白的鱼肉被放进去,顷刻之间就染上色,变成一艘艘金黄的小船,在周围镶嵌的一圈气泡的帮助下浮起,于油海之中缓缓飘荡起伏。
这样只拍了粉的干炸,炸物不会膨胀,只会穿上一层薄薄的脆壳。
干炸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折腾的手上、桌上尽是滴落的黏腻,做起来方便利落,而且炸制的时间也更短些。
虞凝霜和田六姐配合得极默契。
这一边一大盘金灿灿的鱼炸好,喷香扑鼻;那一边,浓褐的肉酱和清绿的黄瓜丝就铺到了煮好的面条上,抓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