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鸢接过了卡,他看了眼荣玉安,荣玉安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困了,我睡一觉,就不送你们了。”
“你好好休息。”
江景鸢和萧庭逸都明白,这一睡,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他们给他关上灯。
两个人在病房外随意地聊着,萧庭逸给江景鸢讲自己这么些年见过的各种生离死别。
他说他最可怜的是几种人。一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的人,他们随意死在路边,地下通道,水池里,无人收尸,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是孤独的。
还有一种是因为天灾和疾病分离的爱人,哭得肝肠寸断,也挽回不了对方。
最后一种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对农村老夫妇,丈夫初中毕业,妻子纯文盲,但是他们没有重男轻女,而是耗尽自己的一生送了女儿上大学,他们的女儿学的师范专业,考研没考上,回了家乡在职考教师的编制。女儿一边在私校上班,教的高中,很累,晚上改完作业又要看书,最终猝死在出租屋里。”那是的萧庭逸,是那个女儿教书的私校的保安,他看着对方来得最早,离开得最晚,他知道对方已经很久没睡好了,但是对方不想再给父母一点压力,什么都藏在心里,“她猝死的那一天,其实刚被校长骂了,还被家长投诉,投诉她因为学生上课不听讲罚对方站了一节课。当天晚上她一边看书一边哭,然后人就没了。”
萧庭逸神色很难过,“真的,见不得这些场景,他爸妈来给她收尸时,路都走不稳了,她母亲本来就有残疾,父亲五十出头了因为还债还有想给女儿买辆车,还在挖矿,上的夜班,一夜没睡跑过来的,脸上脏污,眼睛里全是血丝,夫妻两抓着女儿的手,眼泪掉着,却发不出声音。”
江景鸢握紧了手,萧庭逸忽然又变得很轻松,“所以说人死了,真的这辈子就什么都没了,哪怕可以投胎,那其实,也不算是你了。” 他拍了拍江景鸢的肩,“所以嘛,人最重要的就是珍惜生命,珍惜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好了,我要带荣玉安离开了,你记得帮我给裴谨问好,叫他下次多借我点钱,我可以分期还款的。”
深夜的医院,安安静静的,一阵穿堂风过了,好像荣玉安在同他告别。
江景鸢推开门,荣玉安安详地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按响铃,医生护士进来了,他们抢救了一会儿,给他盖上了白布。
他看着他被推去了停尸房。后事是白朝飞来处理的,江景鸢就回了家,他睡了一觉。
梦里是呼啸的风,空气里是战争的硝烟味和血腥味,耳边是万民的哭嚎声。
他睡得极其不安稳,醒来时,裴谨坐在他的身边,心才安定了下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开口,声音嘶哑难听,他想起来,被对方按了回去。
“打着点滴,躺好。”裴谨探了探他的额头,“到了半天了,现在都已经晚上十点了。”
裴谨叹了口气,“早知道荣玉安的事,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冲击,我当初是不是再多…”
“我死的时候你在场吗?”江景鸢很突兀地问。
话噎在了嘴边,裴谨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章 我会很坚定地走向你
有很多话卡在喉咙里,裴谨没法告诉他,其实自己始终都不是对方的选择,所以等到就地府后,他已经找不到他了啊…
几乎一瞬间裴谨就睁开眼睛,“嗯,是,我在场。”他很镇定地望向对方,目光描摹着他的五官,捕捉着微小的表情,“怎么想起问这事?”
江景鸢同样也在打量着对方,男人的表情控制得甚至比他这个做明星的还要好,他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就是不想说。
江景鸢伸手盖住了男人的手,勾起唇角笑清浅地笑着,“没什么,就是看着荣玉安去世,很感慨,总觉得生者面临死者的离去会很痛苦,瞬间想到,裴先生当时应该会很难受,所以…”他叹了口气,微别过脸,“有些心疼。”
那段记忆他在自己一个人时已经独自咀嚼了很多遍,嚼到眼睛通红,大脑皲裂,嘴里满是血腥味。
阎王告诉他,他和江景鸢在命簿上,没有姻缘,他不信这个,他凭什么信命,他从不信命!他和阎王大打出手,从地府逃了出去,那是江景鸢的第一世,对方是个普通家庭里的普通小孩。对方刚上高中,他一出现在他身边,鬼差就出现在江景鸢身边了。
裴谨阻止了对方死于父母粗心的煤气中毒,结果第二天清晨,他刚请了少年吃了顿早餐,他就在他面前,被超载钢筋货车里弹出来得钢筋穿胸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