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小声问:“大哥为了军功么?”
“也不全面吧……这个傻孩子。”提起这些,姜重山长眉紧拧,神色分明是怅惘的,可语气却不生硬,“你大哥是爹爹一手教出来的,确有本事,比起爹爹年轻时也不输。可是,阿笺他……”
姜重山一下一下抚摸宴云笺的头。
“他像是上天的偏爱。”
说这句话时,他语调有些奇怪。
姜眠竟瞬间听懂——爹爹所指的偏爱,仅仅指宴云笺的能力与手腕,而这一种“偏爱”配上他孤苦的身世,竟然也不显得是偏爱。
姜眠低声:“阿笺哥哥比大哥厉害许多?”
姜重山默了很久,没有回答。这种答案,他不想回答给阿眠听。
他们之间根本无可比拟。
或者说,阿笺本就举世无双。
姜重山看着女儿,无奈笑道:“说穿了,你大哥只是不想与阿笺差的太远。”可他太年轻了,他这个年纪,看不出自己与阿笺的差距到底几何。
姜眠理解姜重山的意思,虽然她不懂行军,但对于局面却有一番分析。
大哥做的事一旦能成,宣城王伏诛,燕夏将面临无将可派的困局,从而露出天大的弱点,这场交战必定能立即进入尾声。
她轻轻叹气,柔声道:“爹爹,所以大哥陷于险境,是阿笺哥哥救了他对么?您也不要太责怪大哥了,想必他现在心里比谁都难受。”
姜重山虽沉默,却听进去了。
“而且大哥身上的伤都没处理,就这样跪着会跪坏身子的。”
姜重山哑然失笑:“你大哥是个铁打的硬汉,这点皮外伤他不会放在眼里。再说爹爹罚他跪着,倒也不全为了阿笺拼死护他的事。”
“……可知若没有阿笺,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姜眠眨眨眼睛,伸手推一推姜重山手臂:“那我明白了爹爹,说来说去,你是心疼大哥。他以身犯险,你在后怕。爹爹,既然您心里也不好受,就别让他跪了,让他进来看一看阿笺哥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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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重山垂着眉眼,没说话。
不立刻拒绝,倒像是拉不下来脸的样子。
姜眠笑了,微微启唇正要再劝,忽然床上的人动了动。
“阿笺哥哥,”一时间她也顾不上旁的,连忙握住宴云笺的手轻轻搓了搓,“是不是很疼?你再忍一忍,高叔去配药了,很快就来。”
宴云笺乌净的暗金眼眸一眨不眨。
怔望姜眠,眼中似含脉脉温流,竟显得痴。
“阿眠?”
“阿眠……”
那声音温柔缱绻,呼之欲出的深情。
宴云笺薄唇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空着的那只手伸出,落在姜眠柔嫩脸颊上,抚过一下又一下。
姜眠没躲,虽然也觉举止过密,但她心疼他还来不及,顾不上这些。
“阿眠,你怎么瘦了?”他手覆在她脸上,拇指轻蹭着。
“咳咳——”终于,姜重山拧眉,很明显地假咳两声。
宴云笺如梦初醒,倏地缩回手。
这是在哪。
竟不是梦。
梦里没有义父的。
第55章 烧灯续昼(五)
姜重山的心情格外复杂。
如果说, 他亲眼看见一个登徒子敢轻薄唐突他的宝贝女儿,他一定毫不犹豫,立刻拿刀把他的手剁下来。
可这个人是他视若亲子的孩子, 又刚刚救了他另一个孩子的性命——剁手,是肯定不能剁了。
训斥?
看他方才神色空茫,如痴如醉的呆愣样子, 也知道他神思不大清醒,只怕以为自己身处梦中。
那份深情,阿眠不懂倒也罢了, 他若再不懂,枉活四十年了。
姜重山就这么盯着宴云笺,目光谈不上锐利, 也不算温和。
这样对视, 宴云笺完全清醒过来——这是已经从战场回了营中。
方才……他都做了什么。
他竟如此糊涂,宴云笺喉结微滚, 脑中转了十数个念头,却也知定是洗不清了。
对上姜重山不辨喜怒的眉眼, 他气血上涌偏头咳嗽,扯的整个胸腔都震的厉害。
“你急什么,平一平。”姜重山伸手给他拍拍。
姜眠也着急,正想上手,却被姜重山吩咐道:“阿眠, 阿笺这样躺着不舒服, 你去后边拿两个软垫让他靠着。”
姜眠点头, 上手给宴云笺调整一下软枕, 叮嘱:“你别乱动,我很快回来……”
姜重山道:“快去吧。”
又补一句, “之后……去外边叫你大哥起来,你们去看看梓津的药准备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