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明知自己犯了大错的孩子,小心地窥探着她的脸色,期盼着她的原谅。
她却只觉得好笑,“北阙,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曾经的话?如今摆出这副样子又是给谁看?”
“什么话?”北阙下意识地接了裴姝未的话。
忘了吗?裴姝未似信非信地盯着他:“你与瑶宓的大婚之上,我曾问你是否后悔,你说,你此一生,从不后悔。”
她抬手覆上他握着她手腕的手,他握得紧,她用了力才一根根将他的手指掰开,“既然你不后悔,我也从未后悔,如今你又害怕什么?我要爱上谁,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不想和他闹,她只觉得无趣。
裴姝未转身欲走,手腕却被身后之人拉住,“我没忘,我说过我不后悔。”
北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无论你再问我多少次,对曾经的事,我都不后悔。”
他收紧握住她的力道,“只要你能安然无恙,即便要我杀了阿奚,即便要我迎娶瑶宓,那又如何?只要你能活着,这一切都值得。”
北阙的声音温柔而低微,像是哀求,又像是低吟,唯独没有愧疚。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裴姝未不敢置信地转身,“那是你的亲生女儿!”
他竟然说杀了阿奚是值得的!
他怎么说得出口!
北阙对上裴姝未震怒的目光,不解地道:“阿奚自然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曾经是我无能,护不住你们,可是如今不会了,如今我是这三界至尊,三界皆要臣服于我,又还有谁能对你不测?谁若敢对你不测,我便杀了谁!”他握住她的双肩,深深看进她眼里,眼里爱意占有与狠戾杀意交织,深浓到令人畏惧,“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也再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裴姝未看着北阙,从未有哪一刻觉得如此荒谬过,“事到如今,你依然没有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北阙摇头,“我知道我错在哪。”
“你恨我杀了阿奚,你恨我另娶侧妃。”他压低声音,却再压不住痛苦,“可是当时我没得选择啊,阿未。若我不杀了阿奚,不假意迎娶瑶宓,我就保不住你!”
“阿未你相信我,其实我都算好了,那日我只要把瑶宓接入府,不必真的立她为侧妃,只要我拖到正时,情劫就会结束,我从没想过背叛我们的感情。”
他怎么会背叛他们的感情?他越发低下了头,视线与她齐平,似是怕她不愿再听下去,他加快了语速,“至于阿奚,我是杀了她,可我留了她一缕残魂。”
裴姝未本是抬起的手骤然顿住,“你说什么?”
他留了阿奚的一缕残魂?
见得裴姝未的松动,北阙眸光骤亮。
他知道她在意阿奚,所以哪怕折损修为,哪怕险些魂飞魄散,他也拼命留下了阿奚一缕残魂,“阿未,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阿奚。”
裴姝未这次没有挣脱开北阙的力道,任由他拉着她往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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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
曼珠沙华招摇地盛开在忘川河畔,一阵风拂过,孟婆舀汤的动作微微一顿,“陛下。”
但不等她停下动作行礼,便见那道玄色身影拉着一道白色身影自眼前一晃而过。
想起最近三界之中的传言,孟婆慢悠悠地斟满一碗汤,递给桥头等候的灵魂:“喝吧,喝下去就都忘了,来世就别再执着了。”
模糊的灵魂仿佛早已没了自我意识,乖乖接过了孟婆手中碗,便喝了下去,只是最后一口汤咽下口中之时,她眼角却有泪意滑落。
执着又有什么用呢?情情爱爱到头来终不过一场空罢了。
孟婆叹息一声,转头去看那道玄色身影,却已再寻不见踪迹。
半晌,孟婆低下头,继续舀下一碗千万年来不变的汤。
永泰殿的殿门从被袖风拂开,北阙握紧裴姝未的手,带着她便径直往内室而去。
临近内殿之时,他指向内殿,回首看向她:“阿未你看,那枚金丹里封印着的便是阿奚的残魂。”
裴姝未顺着北阙所指的方向看去。
内殿之中浅金色光芒萦绕在一方水池之上,而水池之上,莲台高筑,却偏偏少了北阙口中所谓的金丹。
“你所谓的金丹呢?”裴姝未侧目。
北阙甫一对上裴姝未质问的目光,神色都透露出迷茫,“金丹就在......”
他转过目光便要开口,可忽然之间,他愣在了原地。
金丹呢?
本该在莲台之上的金丹呢?
裴姝未走近北阙,逼视着他,“你在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北阙的神智骤然被拉回,他慌乱地逡巡着四周,却遍寻不见那枚本该在内殿之中的金丹,“我真的留了一缕阿奚的残魂,阿未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