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未惊慌失措地要捂住容与涌血的心口,就连声音之中也是惊慌的惶恐。
可不知是太过慌乱,还是根本不会,她越是捂,他心口的血便越涌越多,“怎么会这样?!”
极度的惶恐之下,她的手忽然之间再次被握住,下一刻,她的腰身被自后横揽。
身后的手轻轻一用力之下,她便跌倒扑入了他怀中。
她的头磕到了他心口的伤,闻得头顶一声沉沉的闷哼,挣扎着便要离开,可却被他越发按入了怀中,深深按在伤口之上,耳畔亦随之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我很高兴阿未还这样在意我。”
“可我不能仗着你的在意,一直消耗你的在意。”他道,“我想要的是我们之间的天长地久,而不是刹那耀眼的瞬间。”
裴姝未挣扎的动作不自觉间渐渐顿下。
容与察觉到怀中人的软化,眉目间的忧色微缓,他下颚轻触在她发间,清晰地感知着怀中人的温度,“是我之错,便该是我悔过、改过,而不该你为我步步退让。”
“......你若永远也查不清这其中原由呢?”良久,沉闷游疑的声音自怀中传来。
“百年为限。”他道,“若百年之内我也没查清其中原由,我便永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容与满怀期冀道,“可若我查清楚了其中原由,我也从未背叛过你,我们便成婚好不好?”
已近日暮之时,霞光漫天。
落日残晖,映在裴姝未眉目间,映出一片暖色的斑斓。
良久无声,容与心中却在这片斑斓之中渐渐地沉寂了下去,可即便如此,他却不愿放手,甚至不愿松手哪怕一丝一毫。
他越发收紧环住怀中人腰身的手,唇畔张合之间,忽而闻得一道极低,低到既不可闻的声音:“好。”
——好。
再简单不过的一个音调,容与深寄暗淡的眼却在一瞬之间乍现光芒,如洒落万千星辰,耀眼夺目,“你答应了。”
他兴喜若狂,“阿未,你答应我了!”
“......我答应的是你查清一切。”怀中人清浅的呼吸洒落在心口。
“我一定会做到!”容与眼前是起伏的黛色群山与缭绕仙雾,他满目兴喜之下,心口剧烈抽痛,竟连眼前群山与仙雾都泛起玄黑的边。
下一刻,眼前骤然一黑,连身体都不自控地微晃了晃。
他咬紧牙关,极力撇开脑海之中的晕眩,眼前再清明时,他眉眼之间笑意不止,“定会有我们成婚那日的。”
伏在怀中的人未应,却也没有挣扎。
容与紧紧揽住裴姝未。
落日的霞光散尽,昏暗的天光铺散在容与面容之间,却遮不住他眼角眉梢灿若繁星的笑。
那笑耀眼夺目得刺伤人眼。
“砰——”
圆丹滚落地面,金色的光芒透过昏暗,映亮一袭玄衣的威严身影。
可即便是圆丹滚落那样剧烈的声响却也未曾惊动紧紧相拥的两人。
就连天地之下都似乎唯余面前般配至极的一对人。
——“可若我查清楚了其中原由,我也从未背叛过你,我们便成婚好不好?”
——“好。”
——“寒觉,别恨,别恨好不好,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我不会和你分开,永远都不会!”
——“好,都听阿未的,我不恨,我们也永远都不要分开,我们还要白头偕老,哪怕是死,我们也要同穴而葬!”
——“便以此为信物,生死不离。”
她曾说永远不会和他分开,也曾答应与他生死不离。
可如今却应下了与予之的婚约,要与予之成婚。
过往与此刻交织纵横,一幕幕浮动在北阙眼前,最终定格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他一直强行压在喉口的血腥再也压制不住,涌动而出。
眼前所有光芒渐渐消失,直至近乎再不见任何光明之时,眼前一闪而过的依旧是那对身影。
可模糊的边界之中似又隐隐多了一道看不真切的华丽身影,唯独耳畔响起追今清晰到惊慌失措的唤声,“君上,小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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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殿醒目的红中,一袭赤色婚服的新娘子安静地坐在喜床之上。
北阙眼前模糊至极,连喜房之中的陈设都看不真切,唯独喜床上的人却教他看得这般清晰。
“阿未——”哪怕没有见得盖着喜帕的女子的面容,他也绝不会错认。
他惊喜地便要迈步而去,身后却是突然传来门扉开启的细微吱呀声。
北阙循声看去,便见殿门开启之后,一道同样身着喜服的少年满目欢喜地踏入了殿中。
又是一声吱呀,殿门被少年轻轻阖上。
摇曳的烛火映亮了缓步步入殿中的少年面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