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容与这般时日以来都为玉帝帝后而烦扰,前几日里他那样突然的异常倒也解释得通,毕竟又有谁人会在心情不好之时有好脸色?
容与不笑时的一身威仪她在帝后寿辰之时便曾见过,与那日里的他极为相似。
只是她还是隐隐觉得奇怪,虽是一模一样的容颜,衣着更无不同,可那日里“容与”给她的感觉太不一样。
她还欲开口再试探,可容与却已经绕过书案,径直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腕,“正好你醒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快走吧,鹊桥该是快要织起了。”
垂落在侧的手腕被牢牢握住,裴姝未指尾恰巧膈到了腰际极硬的一块。
她将要出口的试探便止了话头,笑起来应道:“好。”
时至今日,青莲藕已足七七四十九日。
早该得到答案的事情今日也该尘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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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同出了青鸾宫后便往鹊桥而去。
因着是七夕之日,天规戒律虽禁仙凡相恋,却不禁神仙之间互相结为仙侣,因此今日的天界格外热闹,来来往往尽是神仙。
好在高居上仙之位,得以面见帝颜的神仙去看鹊桥的少,一路上倒也鲜少有人认出容与。
裴姝未跟着容与,历经过人多,甚至远远看见了鹊桥之后,眼前人烟又渐渐稀少,她觉得奇怪:“是不是走错了呀?我怎么觉得我们离鹊桥越来越远了。”
握着裴姝未的手走在前|端的容与转头看向裴姝未,满面笑容道:“没有走错,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可是我都有些累了。”裴姝未停下步伐。
方才两人走得极快,路上神仙虽偶有看过来,却也不过很快便过去了。
此刻裴姝未停了下来,她一袭雪衣出尘,一面容颜似高山白雪般清冷绝艳,一身风仪更似以冰雪为骨。
即便是在容颜出色的神仙之中,裴姝未的容颜也太过惹眼,频频看来的男仙极多。
容与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极为霸道地把裴姝未身披斗篷上的帽子为她戴上了,彻底阻绝了旁人看过来的目光。
他问:“那我背你好不好?”
“不好,谁要你背了?”裴姝未拧眉。
容与佯装怒意,“你不要我背要谁背?”
“你管我呢?”裴姝未抬手想要揭开被容与按在头上的帽子,“还有,你这是做什么?”
容与按住裴姝未的手,“你看来来往往那些神仙,哪有这样看人的!我才不要他们都那样看着你!”
他也戴上自己披风上的大帽,握紧她的手,“我也戴上了,你就把它戴上好不好?”
少年意气之中的霸道独占和细腻温柔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记忆之中的顾寒觉是这样的吗?
裴姝未竟然有一瞬之间的恍惚,记忆之中的顾寒觉因着世世都在幼时饱经折磨,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又何曾有过眼前少年这般张扬肆意的时候?
可偏偏在这一刻之间,她竟又觉得眼前这一幕何曾熟悉,似也曾亲身经历过般。
正在裴姝未愣神之间,容与已是把帽子牢牢扣在了她头上,甚至很是仔细地为她系上了绸带。
遥遥鹊桥之下,鲜衣怒马的少年满面笑容地仔细为一身清冷的女子戴好兜帽。
少年低头看去之时,女子一身的冰冷雪意似遇火融化般化作天真烂漫的笑意,任是谁见了也不能不说两人般配至极。
追今不忍再看,轻唤身前立身良久之人:“君上。”
身前之人未应。
北阙的目光逡巡在裴姝未满是笑意的眉目之间。
容与垂眸微她捋着因戴上兜帽而略微凌乱的发,她仰头,乖顺地任由他动作。
两人之间亲昵爱慕如斯,仿若从未有人插|进他们之间过。
不知是不是受伤甚重的缘故,北阙只觉一种致命的晕眩自心间直冲神识之中,叫嚣着要撕裂他的神魂。
见得北阙久未回应,追今到底是忧心于北阙,禁不住提高了声音又唤道:“君上,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
追今的声音不低,连在热闹非凡的鹊桥之端都听得清楚,北阙凝滞的目光渐渐落在追今身上,看清了他眼底的担忧:“走吧。”
他在不经意间收紧的手微微放松,再不看去分毫,干净利落地便转了身。
追今应下,匆匆瞥了远处两人一眼便立即收回了目光,跟上了北阙。
每年他随君上来天界送贺礼都是直接自琉璃殿折返,今日君上本也该直接折返,可谁知路上遇了袭,君上又身受重伤,才一路躲藏着来了这鹊桥,还偏偏看见了这一幕。
追今本以为北阙愿意离开便至少算作是相安无事了,可偏生身后少年惊喜的声音唤醒了他的神智:“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