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把话说这么明显，周雁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预备起身从房间里离开：“周总，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周婷却向她摆了摆手，说：“不，可能和你的想法还是有一点偏差。我还是想把你留下来，但为了避免风险咱们得签一些保密协议，比如现阶段不能公开这个信息，比如你之后做出的一些设计不能署名。”
周雁回皱了皱眉，这女人说话喜欢胡萝卜加大棒，一会儿让人觉得峰回路转，一会儿又让人浑身不适，一会儿给人希望，一会儿又让人失望。
“同时，你不能因为过去的履历就有免死金牌，而是要跟我们这的其他设计师一样先通过试用期的考核。”周婷抬了抬眉：“你之前创立的那个牌子我也有关注，说真的，你做出来的一些东西是很不错的，但想法太天真。你来我这儿首先得先沉下来，如果还像以前似的不切实际，我是很难把你留下来的。”
“……”周雁回虽然自视甚高，但也不是什么听不进去意见建议的人，单是在秦西面前，她就多次承认过自己在创立“来回”品牌时存在的错误策略。可今天周婷的这番话让她觉得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她天真？她沉不下来？且不要说两人之前从来没见过，她了解她多少？即便是相识多年，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对另一个人下定义。
“我想请教周总，”周雁回两手撑在桌上，紧紧盯着面前的女人：“我到底是哪个想法让你感觉到天真、沉不下来？我在这个行业也摸爬滚打将近十年了，对设计工作仍旧保持热爱和尊重，无论顺境还是逆境，都是踏踏实实兢兢业业。”
周婷那紧绷着的脸突然动了动，有了个美其名曰笑的表情：“周小姐，你先别激动，我对你的敬业精神没有质疑，对你的设计也很欣赏，我只是觉得你在让设计变现上市时有点想当然了。我说话不爱绕弯子，说白了，你那个‘来回’定价太高，关门只是早晚的事。”
“……”周雁回说：“是的，这一点我承认，我自己也有检讨过，因为没有做好成本控制导致的成衣价格偏贵，直接影响了衣服的销量。但这主要是因为我的品牌才刚创立，没法下太多单，因而面料、辅料、人工都是很高的，但如果等量起来了，这部分成本被稀释，成衣价格自然就会下来了。”
“你看你还是天真吧，到现在还在想着用量来稀释成本，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衣服，量就是起不来呢，换个再大的公司也起不来呢？”周婷摇头：“与其期待这个，你为什么不直接在面料、辅料和人工上想办法？”
周雁回终于明白她想法：“你是要我以降低成衣质量的方法来降低成本？”
服装设计师不仅仅只对设计负责，设计过程中也会同时确定好面料、辅料、剪裁方法等等，一件衣服的成本到底需要多少，其实在这个阶段就已经决定好了。
周雁回斩钉截铁拒绝道：“对不起，周总，你说的这一条我真的很难接受，我做衣服一直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宁可不做也一定要做精品。”
周婷又笑起来，说：“恕我直言，周小姐，你可能有点太顺了，家世不错，人也漂亮，第一份工作就在全球数一数二的奢侈品牌里做设计师，难免就会有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坏毛病’——你什么都想要最好的，最好的设计，最好的材料，最好的做工。”
周雁回反驳：“想要最好的，这也没错吧？”
“是没错，只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所需要的其实并不用那么完美，功能是可以让渡给性价比的，很多东西差不多就行了，再好可就负担不起了。其实我对做服装也有要求，也想做精品，所以才会用一些国内不常见到的好料子，给大家长见识。”
“但一个企业要发展，肯定也需要一些性价比高的款式来引流，这部分衣服的特点就是出货大价格低，什么设计啊质量啊，大差不差就行了。对这一类衣服，你要还是想什么都是最好的，那我公司不也得关门了？”
周雁回的脸越憋越红。
周婷又笑起来，两手摊了摊，说：“你回去再考虑考虑吧。”
***
周雁回一张脸笑着进的办公室，却是红着出的办公室。
秦西正在外面过道里等她，见她出来，赶紧把手机收起来，跟她并肩问道：“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周雁回不说话，闷头出了厂房大门，才向着秦西喊道：“我就是来找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