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放心。”说话间,贺时桉又扎了一根银针进去,“我跟白老学了三年的针灸,找穴下针是不成问题的。”
“只要您不动,心平气和,我保证您的身体一会比现在更舒服。”
“我刚说到哪里了?”
“想起来了。”贺时桉说:“爷爷可还记得您给我母亲下了多少银针吗?”
贺时桉说着又在莫如勋的脑袋上下了一针,“十八根。”
“您就那么恨我母亲吗,恨到对她的遗体动用了莫家秘传百年的诅咒。”
“如果真有十八层炼狱的话,我母亲大概会感激你的吧,她向来喜欢清静,天堂路挤,地狱却空荡荡…毕竟连您这样的人都企图想上天堂。”
银针从他的指尖一根一根地没进了莫如勋的脑袋上,对面的傅舒韵终是看不下去,她一生见过无数的人,横的狠的更是没少见,可连报复都能这般慢条斯理冷静自持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也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年轻人产生了恐惧。
这一刻,她在恐惧什么呢?
想了很久,她才想明白。
音音被这样的一个人爱着,大抵是不会有什么福报吧,可此时此刻,她已经失去阻拦的资格了。
“时桉,”傅舒韵坐在轮椅上朝她弯下了九十度的腰,她求他:“收手吧。”
“收手?”贺时桉手下的动作未停也没看她,“老夫人,我能忍您到今天是为什么,您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所以,您觉得您还有资格让我收手吗?”
这时,贺时桉手里的十八根银针已经悉数推进了莫如勋的头上,而后扶着轮椅半蹲在了他的面前,“爷爷,这十八根银针是我替母亲还给您的。”
莫如勋像看怪物那般的看着他,手和唇都抖得厉害,“时桉,算爷爷求您了,别毁了莫家,啊?”
“太晚了。”贺时桉低眸取下眼镜,复又揉了揉眉心,“您不该动音音的,早在带走您布偶猫那天,我就警告过您了的。”
“爷爷,”贺时桉抬头看着他,一脸的冷然,“时桉劝你别动气,好好活着,尽可能地活得长久一些,活到我不那么恨你的那天,这样在您死的那天,我或许还能手下留情,不让莫家的诅咒带着您去找我的母亲。”
“老夫人,”贺时桉起身将眼镜戴好,而后看向一旁的朝傅舒韵,“您利用音音,多次置她于险境而不顾,那我曾承诺过您的也就不作数了,莫家远洋渔业一半的股份我可以给时家,但这是我给音音的聘礼,它属于时音音,还请时家的手脚能干净些。”
“秦律师,宣读遗嘱吧。”
说完便离开了书房,一出门便见白老站在门口,满脸的震惊之色,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贺时桉几乎是本能四下搜寻。
只见一道纤薄背影迎着天井落下的雪,跌跌撞撞地往长廊的尽头跑了去……
第79章 正文完结
一回到卧室, 时音音便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她用力的捂着嘴,眼泪缺堤却无声, 可她还没来得及消化一丝一毫的情绪, 便听见门口传来了开门声。
开门的那一下很急,转瞬又没了声音。
贺时桉动作极轻地走到床边, 离她咫尺的手几欲落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在眼泪落下之前,他转过了身去,而后屈膝靠坐在床边的地板上。
窗外的雪好像又大了些,耳边是姑娘低低啜泣声。
该怎么安抚你,我的姑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磁性低缓的嗓音突然耳边响起,竟是贺时桉在唱歌。
“……这一路经历太多伤, 把最初笑容都淡忘, 时光让我们变得脆弱且坚强, 让我再来轻轻对你唱, 我多想能多陪你一场,把前半生的风景对你讲……”
六年说长不长,但足够让人忘记很多的事情, 包括习惯——她忘了季星野也曾是个精通音律的少年, 而她年少时最喜欢的就是他在耳边哼唱。
某些细碎的过往在熟悉的旋律里缓慢展开, 时音音一时间竟也有些恍惚,她想起了很多的年少过往, 没回难过都是被少年的歌声治愈的。
哪怕时过境迁,她也还依旧眷恋着他的歌声, 好像只要听到他的歌声,这世间的一切她都无须害怕。
误闯人间一趟,父母不睦,至亲利用,历经爱恨淬炼,却也换得了命运足够的奖赏——两个哥哥,老师,怡年和温楠。
还有最好的爱人。
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人爱她,需要她,她并非一无所有。
命运夺扼死了季星野,却还给了她一个涅槃重生的贺时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