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飞机失事的那一瞬,他内心的恐惧甚至一度超过了六年前的那场海难。
如果说六年前季星野的突然消失,对她来说是一种残忍。
面对那样的残忍,她尚且如此艰难才走到了今天。
若是今天的贺时桉回不来了,那对她而言便是一种彻底的背叛。
而她是承受不住这种背叛的。
在机场她跟温楠说的那句玩笑话——怕啊,怕得想拉你一起上天台殉情。
这在他人听来或许是玩笑话,但只有他明白,这话的重量。
姑娘有个毛病——除了教科书外,她不管看什么书都不会看最后一页。
而这个习惯,贺时桉自年少时便知道。
世间爱恨无非两种,一种是如她父母那般半生纠缠,苦果累累,另一种便是童话般的缱绻缠绵,落雪白头。
可无论哪一种,她都不想看。
犹记得她年少时说的——季星野,我们可说好了啊,你要么跟我一块死,要么就死我后面,你要敢死我前面,我就敢占了你的坟,让你死无安宁身。
六年前,她便是这么做的。
北城大大小小的公墓都被她翻了个遍,他不忍心她那般折磨自己,便让人在某墓园里立了座空墓。
墓碑下是空的,她就还有念想。
可一旦没了念想,那她一直坚守的信仰便会如多米诺塔牌效应那般,一旦坍塌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如果今天没有莫子儒的那通电话,此刻的他会在哪里?
又或是陆然没第一时间通知他,鲜少关注网络的他定是没法及时安抚她的,那此刻怀里的人儿又会在哪里……
这一切的一切,贺时桉都不敢想象。
大约是感知到了他指尖的打扰,怀里的人儿忽地抬手揉了揉鼻子,身子随着脑袋动了动,然后整个地埋进了他的怀里。
塞了他一个满怀,也填满了他空了六年的心。
然后他听见了姑娘模糊地呓语,“贺时桉,谢谢你说话算数。”
贺时桉眉心一愣,泪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无声滑落,没进了姑娘的发丝里,他伸手给她拉好被子,并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睡吧,贺时桉会永远信守承诺。”
如今,即便是梦里,姑娘也没再唤过他季星野。
过去的那一切,她是真的都已经放下了吗?
……
翌日醒来,身侧的人也不知是何时离开的,时音音眨了眨眼睛,身体也在缓慢地苏醒中,除了觉得身下的某个部位还有些疼外,其他的并无不适。
某些画面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在脑海里闪过,每一帧都很温柔,时音音无意识地弯了弯嘴角,然后倏地拉起被子把脸蒙住,复又在被子里从左滚到右,又从右滚到左,隐约还能听见她低低的笑声。
手机响了,时音音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在枕边摸出到手机,看了眼便按下了接听键,“楠楠,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
温楠打了个哈欠,嗓音格外地哑,“怎么样了啊?”
没头没脑的,时音音自然不懂,“什么怎么样了?”
温楠“啧”了声,“时音音,你好歹也是个医生,能不能不要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啊?”
时音音心情好,但脑子却莫名地迟钝,“哪里白痴了?”
“不是,”温楠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下一瞬,腰部的酸痛感又拉着她躺了回去,而后低骂了声,“陆然,你个混蛋。”
时音音在听到她的低骂声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一时间舌头有些打结,声音很小,“陆然在你旁边?”
“没有。”温楠没好气地回,“一大早起来就走了,说是你家贺时桉找他有事。”
一大早?
时音音将听筒移开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三十四分。
“……”
她可真能睡。
想起温楠说的一大早,她又下意识地问了句,“陆然几点走的?”
“七点。”
“不是…”温楠薅了下头发,忽然就有些不爽,“咱可是一个襁褓里长大的亲闺蜜,你男人凭什么使唤我男人啊?”
时音音:“……”
“不对,”温楠的脑回路又跳了回去,哑着嗓子冲电话里喊,“时音音,你们昨晚不会是什么都没发生吧?”
“所以他才那么大早地把陆然给叫走了?”
时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