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桉哥母亲遗体回国的当晚,莫家的司机,就是时桉哥现在的管家,看他可怜就偷偷地放了他,还把车给了他,条件是在司机的要害处扎上一把水果刀。”
“时桉哥伤了司机并逃出莫家赶往机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莫老那里,莫老下令让人无论生死都要拦下他,时桉哥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的车祸,他到最后都没能见上母亲的最后一面。”
话听到这里,时音音鬓角的发丝早已被冷汗浸湿,细密的汗珠一颗颗砸在她紧握的双拳间,嗓音抖得厉害,“为什么?”
陆苧摇头,“不清楚。”
“不过,”
陆苧补充:“我哥对这事特别的忌讳,不能问,谁问他就跟谁翻脸,特吓人。”
“音音姐,”陆苧从她紧握的双拳里扯出那块白色方巾,一边帮她拭泪,一边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时音音看着病床上的人,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轻点了下头。
“我听我哥说过,他说十里槭那满园的枫树是时桉哥专门为某个故人而种的…”陆苧犹豫了下才继续,“时桉哥有严重的惧蛇症,可他却去了莫家的育蛇基地,那般豁出性命的救你,我突然想到,你就是时桉哥说的那个故人吧?”
“音音姐!”陆苧倏地起身扶住了摇摇欲坠朝一侧倒去的她,“你还好吗?”
被稳住身子的时音音,急促的呼吸下是止不住的泪,她低着头,声音很小,“陆苧,我能单独和他说会话吗?”
“可是…”
陆苧担心她,却又不忍拒绝,“好,那我出去等你,你有事就叫我。”
目送陆苧出去后,时音音抬双手用力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过去的人生里,她只对两件事认真过,跟老师学中医和爱季星野。
中医博大,可她却没有学会慈悲,少年爱她如生命,她却在心里盼他过得不好,可悲的是,她如愿了。
如陆苧所说——他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
时音音久久地坐在床边,她甚至都不敢离他太近,一定是她太坏了,命运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去惩罚她的少年,让她连为他心痛的资格都没有。
可在某个瞬间,时音音忽然又有些庆幸,庆幸这些事,不是从他的嘴里复述出来讲给她听的。
那些关于季星野的印记,在贺时桉的身上早已杳无痕迹了,时音音相信,如果可以,他或许连他现在的这张脸都不会想要。
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不会愿意再做回季星野,做季星野真的太让人窒息了。
而做贺时桉,他至少可以无所顾忌地做自己,因为贺时桉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理解,更不需要他人的怜悯。
特别是她时音音的怜悯。
“时小姐,”
护士推门走了进来,“探视时间到了。”
时音音用陆苧留给她的手帕,将眼泪擦拭干净,回头,“护士,麻烦再给我五分钟可以吗?”
“好,那你抓紧时间。”
说完,护士便走了出去。
重症监护室几个字,在世人听来总是显得过于沉重,可也正是因为有了它的存在,很多濒临绝望的生命才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生命本脆弱。
可顽强却能在某个维度的时空里得以延续,比方说爱的信念。
“贺时桉。”
时音音鼓起了勇气朝他靠近,俯身将脸压在他脸侧的白色枕头上,一只手轻搭在他的胳膊上,“你知道我的信仰是什么吗?”
“如果你现在能说话,大概会调侃一句:悬壶济世,为国为民吧。”
“我还没告诉过你吧,我学医的初衷可俗气了——那时年少,脑子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比方说,长大后要找个全世界最好看的男人,生很多好看的孩子,可听说生孩子对女生的容颜伤害可大了,偏偏那时老师总跟我说学中医的女生老得慢,我就信了。”
“我也是后来才明白过来,这是老师为了找传承人在给我下套呢。”
“说了这么多,我其实就是想告诉你,相比我学医的初衷,我的信仰或许更俗气——活着。”
“所有人都好好地活着,别生病,这便是我的信仰。”
“所以,贺时桉,你会守护我的信仰吗?”
“音音姐。”
陆苧推门走了进来,“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时音音吃力地撑起身子,眼泪总也止不住,嗓音又哑又紧,“贺时桉,我头疼,特别的疼,我想喝黄桃甜汤了,你明天起来给我做,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