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她揽镜自照多回,也没多少头绪,暗自觉得瞧着万分顺眼,并无半点不妥。
今日小煦再提,她不得不凑到铜镜前一个一个五官地看过来。
确实不一样了。
镜中少女拥有一张清丽出尘的脸,即使不施粉黛,亦是如画般的生动鲜妍。
这张脸分明更像一个不该出现在人世的人,是做小骗子时的陆时微。
在不知不觉间,谢袅本来的面貌竟一点点发生着转变,润物细无声。在她没有察觉时,俨然长得与过去的自己越来越相像。
任旁人看来,也只会由衷地道一句,长开了些,变漂亮了。
“这么一看还真是啊,你从前和谢袅长得也不是很像吧?怎地长变了呢?”小明接连咂舌,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
“会不会是因为谢袅的心愿了却,执念散去,由我彻底占据了这身体的主导,所以会发生变化?”她试探着发问。
小明答道:“依我之见,不会。陆时微的身体是真的已经死了,只有灵魂留于世间,怎么可以改变外形样貌呢?但你可别问我为什么会变,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真要说起来,我的身体都没有从湖底捞上来,那时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沉思间,她忽地目露凶光看向打盹的九罗,暴力地戳戳它问:
“沈临熙那狗贼有没有给你喂过凤鸣派后山湖里的尸体?你有没有吃过一个貌若天仙的妙龄少女啊?”
九罗于睡梦中被她弄醒本就不情愿,一听这不怀好意的问题,浑身的寒毛都直直地竖起来,飞速摇头。
她不气馁,接着逼问:“没有?你不是吃人的吗?沈临渊就是被你咬死的吧。”
九罗先是点点头,又犹疑着摇摇头。
“你能不能尝试着表达一下,我们好歹都是妖兽,指不定我就撞大运听懂你的话了呢。”陆时微扶着额头,很是忧郁地提要求。
九罗连比带划又哼哼唧唧一番,大抵因为相处多日,她竟真的听懂了些许。
大致说的是沈临熙的确引诱它去咬死沈临渊,但最终尸体上遗留的那些触目惊心的啮咬痕迹,是沈临熙做的。
她闻言大惊,打着寒颤说:“呀,他还吃人?也对,他能炼化你的一颗头,想必早已妖化。你这鸟吓人的很,幸好我没这癖好。”
被谴责的九罗点点脚尖,不以为意,老神在在地打起瞌睡,大有不愿再多透露的意味。
小煦等得花都谢了,急急催促:“先别管这些,你快告诉我呀,究竟像还是不像啊?”
“我说不好,这两张脸我都看了挺久,不如画给你看看吧。”思索片刻,她摸出怀里曾用于画皮的笔,在虚空中慢慢地画起来。
巧笑嫣然的少女面容完成,她自信能有九成相像,只见陆小煦贴得极近,眼神在她的脸和画像间来回地瞟动,看了半晌,喃喃地感叹:“超像的啊——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啊!”
说不定是真的有。
小煦绷着张严肃的小脸,郑重其事地握住她的手说:“恭喜你,寻到自己的前世了。”
就这么草率认定?即便真的是,按着她现在这张融合了两张脸的尊容,会是谢袅的前世,还是她的前世?
倘若真如小煦所言,此事竟是出人意料的有趣。
扪心自问,她纵使装得洒脱,对情意半点不在意,但还是情不自禁吃过些祝向榆的飞醋。
如今她没有超度江予淮,夺了他的灵力后直接逃之夭夭,反倒得知祝向榆和她极有可能本是一人。
他倒是专一,一晃数百年,相貌改而钟情不改。
只是她曾赌咒般说过,前世今生,不会再是同一个人。
灵魂历经生生世世的洗礼,也许早已焕然一新。
由江予淮的说辞可知,在他被恶鬼纠缠不休、抢夺身体时,是他的眼里现出漫天金光,诛杀恶鬼。
而祝向榆的灵魂多半寄身于他的眼里,既然他们猜测过小祝是身负神力的人,应当是出自她的助力。
“时微,我猜她决定献祭一双眼睛,所以灵魂会选择栖息于眼里。”小明也终于串联起前因后果,尝试着揣测。
都是鸟族,九罗又口口声声称她非雉鸡。
这小东西是发现了什么?
于是她目光虔诚地盯着九罗,恳切地询问:“你说我不是雉鸡,那我该是什么?要是告诉我,我就给你买肉吃。”
一听有好处,九罗瞬间睁开了眼,言简意赅地发话:“重明鸟。”
这是传说中的神鸟,夹杂着凡人的浪漫想象,记录于《神仙传》中。
其形似鸡,鸣声如凤。
天生有双瞳,一双眼可视凡尘鬼道,另一双眼视漫天神佛。
小煦惊骇地退开两步,揪住九罗摇晃说:“她的本体是重明鸟?你没看错吧?那可是生而为神,数千年来任鸟族首领,是与天同寿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