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怎么了?”百里子苓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到了晏辰的缠着纱布的双手上。
“上午跟着大家在校场操练,我……”晏辰没说完,百里子苓就拉过他的一只手,拆掉了纱布,那磨破的手掌展现在了她面前。“捏棒太紧了,照这样下去,不出五天,你这双手也就废了。”
“我不太会……”晏辰这话很小声,像是蚊子一般,百里子苓抬头看他,正好落在他的眼底。他的眼中似乎还带着刚才的惊恐与委屈,甚至还有几分对她的畏惧。
“想报仇吗?”百里子苓问道。
晏辰不答。之前,百里子苓就问过这个,而他当时也给了答案,现在又问,是几个意思。晏辰弄不明白百里子苓想干嘛,只是低着头,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雄鹰部杀了你的父亲,而继母……”百里子苓停顿了一下,“忘了告诉你,你的继母已经掌管了隆兴记,抢夺了本来属于你的家产。还有你身上那些伤?他们打你,折磨你,让你受尽屈辱,最后还给你下了长乐,就算是死,你也不能死个痛快,还让你在临死之前受尽折磨……”百里子苓的话勾引了晏辰痛苦的回忆,他的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双眼朦胧,而在那片朦胧之中,是鞭子的毒打,是棍棒的加持,是大雪里冻得瑟瑟发抖,又冷又饿不得不与恶狗抢食的悲惨。
他的嘴角泛一抹恶魔才有的笑,但又稍纵即逝。
百里子苓觉得自己是错觉,是刚才花了眼。因为现在在她面前是一张饱含泪水的脸,还有极度隐忍而不让自己哭出来的倔犟。
“你跟我来!”百里子苓拉了他的手,往军帐外去。晏辰被她拽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机械性地跟着越走越快。易风瞧这二人手拉着手,心想着这是要回屋里去,还那么心急。他现在跟过去,不太好吧?在心里犹豫了这么一下,易风也就没有跟着。
太阳半斜,照在空旷的校场上。百里子苓扔了一把长枪给晏辰,他退了两步才接住,倒是弄得手有些疼。
“现在,我就是你的仇人,来攻击我。我不用任何兵器,只做防守,你若是能伤到我,以后,我便亲自教你。”百里子苓负手立于晏辰面前,而阳光把她的身影拉长,看起来是那样高大的一个巨人。
晏辰捏了捏手中的长枪,他这双手,现在拿长枪都疼,能伤着百里子苓吗?人家可是身经百战,他呢?他是身经百伤。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长枪,一动不动。
“如果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我劝你趁早放弃学武。一个连心中的仇恨都不敢发泄出来的人,你拿什么报仇?你的眼泪吗?”百里子苓说到最后便是嘲讽,而她也看到在话音落地之前,晏辰突然变冷的脸。这个孩子有狼性,百里子苓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若是伤了将军,将军不能治我的罪。”晏辰总算开了口。
“我百里子苓一言既出,绝无反悔。使出你的浑身解数,让我看看你到底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百里子苓落音刚落,晏辰便毫无预警地袭了上来。一个完全没有学过什么武艺的人,手里拿了长枪,又面对着一个没有任何武器的对手,自然而然是以兵器优势,直接刺了过去。百里子苓只是一个旋转,那身子就擦着长枪而过。一击未中,第二枪像以枪代棍,横扫着过来,百里子苓轻轻一跳,便踩着那枪身而起,落地到三尺开外。
“狼崽子,上点心!”百里子苓背负着双手,带着几分讥笑。
晏辰双手捏紧了长枪,朝着百里子苓就冲了过去,这与第一枪很像,但又有些不同。这一回,有个冲劲,力道也大一些,而百里子苓也没有闪躲,只是一把抓住了那刺过来的长枪,让那枪头离自己胸口咫尺之间。晏辰吓了一跳,手上的劲儿也就松了,百里子笑道:“这么怕杀人,还报什么仇?”
晏辰突然使唤力,百里子苓却在此时一个侧身放了手,一下子,他扑将出去,重生生摔在地上。长枪扔到了半尺开外,弄得灰头土脸,简直就是狗吃屎的姿势。
他趴在地上,有片刻没能动弹,倒不是因为身体的疼,而这份屈辱似曾相识。
“这就起不来了?”百里子苓再次讥讽。
他拳头紧握,纱布边沿渗出一些血丝来,却不为所动。脑海中闪过一些残酷的画面,被人当牲口一样使唤,他们讥笑他,嘲讽他,打骂他,给他吃烂到发臭的食物。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爬在地上,耳边尽是些难听的话语,他恨那些人,恨得想啃了他们的骨头。可是,为了活下去,他还得可怜巴巴地乞求,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不再折磨他。活着,是他唯一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