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步,辜屹言终于淋着雨跑到她身后,烟荔回过头。
雨不算特别大也不算小,但她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跑过来,又跑了多久,才会浑身湿透。
辜屹言就这么淋着雨,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衣襟晕开深色的水渍,他是个爱干净的人,西装、衬衫都要熨平,领结也要打得一丝不苟,此刻却全然不顾。
他就像只可怜的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狗,再没有人要了,在烟荔回头的一瞬,眼眶倏然红一圈。
“我是不是有哪里惹你不开心?”
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是啊,烟荔也想不通。她强迫自己盯着他的眼睛,那双自己觉得无悲无悯、无喜无怒的桃花眼,因为她,消失神性,烟荔分不清是风在呜咽还是他,如同初见,男人依旧像座铁一样的山,执拗地立在风雨飘摇里,“我哪里还做得不够好......我会学,我会改的......”
“可不可以,不要跟我离婚?”
烟荔真的是他人生里再不会有的第二个人了。
他什么时候小心翼翼过,什么时候卑微过,又什么时候落过泪。
虽然最后一个有待商榷,是雨水也说不定,但她确实一下子让他齐了三个。
瞧瞧他,仍在满怀希望地等着她的答案,等着她说——
好,不离婚。
即便是死水一样的眼神都好,偏偏还有亮光。
他还在想能带她回家。
心脏的刺痛带着呼吸也变得干疼,没有理由,辜屹言不会死心的,起码在半年的时间里他应该还会为她魂牵梦萦。
但烟荔忘了他等过八年,尽管真真假假不得而知,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为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一心一意地等待八年甚至更久,实在太蠢了,也根本不会有男人可以做到。
她想起了黎漾的一句话。
也是自己在那时就下定的决心。
“我不爱你。”
她说,用此生最残忍最讥诮的声线。
他们分立在两边。
世界陷入沉寂。
瞳仁里的某根线遽然崩断,残存的幻想坍塌,满地狼藉,辜屹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嘴,又快速地垂头,仿佛为了掩盖什么再无法控制的汹涌反应。
他个子很高,所以简单的说话或是拌嘴认错,都是他先低头,永远一昧地宠着她,可是这次他的头垂得那样低,周身裹挟的肃杀与压迫感皆化为了破碎。
“我......”
他似乎穷途末路,再也无话可说了,是他无论怎么学怎么改都没法挽回的,“你就一点都没有么?”
雨势在变小,烟荔知道该趁着这个时候快些走了。
“对,一点都没有。”
后来好像声道也不属于自己,吐出的字句在耳边嗡嗡的发鸣,烟荔走到辜屹言面前,仰头,跟他最后一次碰上视线,那样的目光苦涩、脆弱,是自己不曾见过的他,以至于太过深刻,往后便常常出现在她的梦里,挥之不去,“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对我太上心,我是玩咖你知不知道啊!跟你结婚一年都是逢场作戏,骗你吃骗你喝骗你给我钱花,现在,我玩腻了,你还非要不死心地问个理由,我告诉过你的,来的话会后悔的。你就当是你甩了我!心里就不会太难受这样不好么!还有,你说的跟我在高中的那些事,我一点儿都没有感动,你等我八年九年我只会觉得你蠢!辜屹言,你怎么那么笨!十年爱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我都替你不值得!”
他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指尖深深地陷进血肉里,“我从来没有觉得不值得。”血珠连成了线,滴在混凝土地,他居然硬生生攥出了血,用力地咬着牙,“我乐意得很。”
疯狗。
她骂:“还不滚么?”
男人没动,烟荔从包里拿出那枚红缎盒装的钻戒,扔在他身上,他像压根不会痛,一双眼固执地盯着她,烟荔说:“结束了辜屹言,我们结束了。”
女人扭头朝直升机走去,他弯腰捡起戒指,捏在掌心,与血液一起。
飞机缓慢升空,烟荔再没有看他一眼。
只是薛昭说,他还站在那里,像雪地孤独的冷松。
“其实.......”薛昭望了眼烟荔,无声地叹息:“没必要......做那么绝,他也没...做错什么,喜欢一个人是他的权利和自由。”
烟荔眼神放空,许久,终于憋不住地哭。
她哭得很伤心也很尽情。
可无论哭多久,心里的委屈和酸痛都哭不完。
她和辜屹言,真的没有以后了。
—
抵达日本的第二个月,薛昭他们的工作室正式加入七星花,名字叫醉笙,所有的主笔都开通微博,并且换上了崭新的笔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