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峰至今还记得,父亲把茶碗咣当砸在桌子上的时候,茶水都溅到他鼻子上了。
更匪夷所思的是,林惠丰伸手去抓林月乔胳膊的时候,林月乔居然躲开了。
她摆出在学宫里对战时的姿态,用警告的眼神,让林惠丰不要靠近,浑身都写着翅膀硬了。
然后林惠丰就第一次对自家女儿使用了传家宝——那串二品的法器腕铃。
林月乔从前经常偷偷去阁楼,取出那串腕铃,戴在自己手腕上臭美。
小时候,母亲经常给姐弟俩讲一个故事——
这串腕铃,是在林月乔满周岁的时候,抱她去道观求签时,一个古怪道人系在林月乔手上的,但没有要钱。
因此,年幼时的林月乔一直觉得这串腕铃独属于她,恨不得随时戴在手腕上。
直到父亲不许母亲再胡编故事,正儿八经告诉林月乔,这腕铃是林家的传家宝,不是什么道人送的。
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但父亲还是承诺过,这串腕铃未来可以给她当嫁妆,必须收好,不能随便戴出去,以免弄丢。
林月乔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父亲用这串腕铃,震得跌倒在地。
那时候,就连林月峰都吓傻了。
母亲哭喊着上前挡住父亲,求他不要乱来,还招手让林月峰一起求情,林月峰确实也走过去跪下了。
现如今,楚家失势,这宝贝腕铃用不着做陪嫁。
如果林月乔闹着不肯见新婆家,父亲或许会再次用腕铃教训她。
林月峰对这事多少有一点抗拒。
因为他小时候也经常听母亲讲那个道士的故事。
隐约记得,如果腕铃被林月乔以外的人利用,似乎是会反噬的,据说还会引来灾祸。
第39章 那个约定
见林月乔又摆出这副倔强神色, 孙婷担心老爷回来再起争执,便赶忙起身,拉起女儿去屋里谈话。
“阿乔。”孙婷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轻声说:“娘前日好说歹说, 你爹才总算答应,月底正式见面的宴席暂且作罢了, 但明日是沈老太爷的寿辰, 本就是绝不能缺席的。阿峰刚才只是故意逗你, 沈家未必会特意来跟你打招呼,你可千万别犯倔, 你爹已经没耐心了。”
林月乔回过味来, 反驳道:“阿峰那哪里是逗我?他就是想惹我生气, 等着爹回来教训我。”
孙婷拍拍她胳膊哄道:“爷们家小时候都调皮,你别搭理他。”
“哪有爷们家像他那样的?”林月乔反驳:“他就是从小见惯了您对我爹唯命是从, 就觉得家里的女人都该把他们爷们当主子, 见不得我有半分好过他!当年,楚老爷如何尊重姜闻笑, 娘难道没见过吗?您瞧楚湛对姑娘家如何谦让着, 可曾有半分阿峰那样的傲慢?阿峰这都是耳濡目染养成的性子!娘,您和爹都是林家的主人,您为什么总不把自个儿当回事,还得摁着我也给他们当奴婢!”
孙婷并没有被这番话激怒,她平静地看着女儿,许久,轻声回答:“男人本就是一家之主, 楚少青在姜闻笑面前放低身段,那是因为他家世本就远远配不上姜闻笑。阿乔, 爹娘不可能把你下嫁给配不上你的人,你可不能总想着将来跟自己的夫君平起平坐。”
林月乔不服:“那姜闻笑下嫁之后,也没有不尊重楚老爷啊?他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一直都是彼此尊重的,不论门当户对还是高嫁下嫁,既然决定成婚,那便是双方自愿的,没有谁低人一等!如果要我嫁去别人家里当奴隶,我宁可终身不嫁,且我自幼修行,寻常男人,来他七八个也不是我的敌手,若是不让我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何不自立门户?”
孙婷皱眉:“你别以为自己学了那点本事,就能无法无天,这世道,哪个家族没几个开了灵根的孩子?此前带你弟弟参加沐霖大典的万青和万山两兄弟,修为不都比你高许多?你若是不找个男人依附,管你多大的家产,迟早也会被族里人瓜分!”
“他们敢!”林月乔怒道:“难不成在山上还没被楚湛打服吗?”
孙婷苦笑一声,垂眸思索须臾,便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出心里话——
“说来说去,你心里还是想嫁给那小傻子。
娘本不想叫你伤心,可你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也该懂些人情世故了。
寻常人家,开灵根的孩子不在少数,可终其一生,能修至筑基的,凤毛麟角。
铁了心踏上修行之路的人,多半潦倒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