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铭文中的城主“羟”。而这场景,就像是一群宫人在吊唁着主人死亡的场景。
——不只是吊唁,他们的胸口都插着匕首一类利器。居然是在见证了城主死亡后,集体自戕而亡了。
蔺含章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拏离拉扯到身前。他的一只手也压在他嘴唇上,轻轻按着。耳边是浅淡地呼吸声,和一道耳语:
“不要说话。”
蔺含章被他这么一拿捏,哪还说得出话。在那只温软干燥的手掌中连连点头。
“你听。”
他一放松,拏离才能传音入密,在他神识中说道:
“这里还有一个心跳声。”
的确,除了蔺含章精准如人偶的心响,和拏离贴在他背上的胸膛中传来平稳震动。一个细微、但急促,十分突兀的韵律也回荡在黑暗中。
他们靠得极近,又都敛住了呼吸,很快二人的心跳就协同一致,几乎消失在感知里。反而是那一点涓埃之微的声响,愈来愈明显。
拏离挪开按在他脸上的手,已经做好了召唤涤尘的准备。
层叠干尸中,被掩盖的轮廓逐渐显现。
那是一具被玉石包裹的人体,在明珠映照下,反射出冷冷幽光。
玉俑的头部已经不复存在,似乎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只留下横贯胸腔部位的大洞。
在拏离出剑的瞬间,蔺含章也完成了法阵。霎时间,光明大盛,几乎灼人眼球的明亮,也照出了半透明玉俑之下,攒动的一团黑影。
一条半人粗的黑蛟,猛然从破洞处钻了出来。
第60章 假货配假货
拏离早有准备,振动刀尖就迎了上去。蔺含章也绷紧神经,随时准备为他助力。
谁知拏离一刀就插进了那黑蛟七寸。蛟蛇在他的刀上挣扎扭动,嘴中也喷出了毒液。只不过还未落地,就被蔺含章支起的防御阵挡住。
拏离剑尖一转,挑着那蛟就甩到旁边。他的刀尖上,正串着那颗小小心脏,甚至还跳动了几下,才归于死寂。
他看起来是温润绵和,下手却从来都狠厉。先前蔺含章见他斩杀鬼修时,甚至将那具色身中的脊椎整个砍出了体外。
而做这些屠戮之事,他的表现也如那日屠宰山箭貆般,毫无纠结,甚至连杀意都收敛。
不知他是天生如此,还是……
蔺含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真正杀人,是前世在秘境中杀了两个抢夺宝物的散修。那二人相互争斗之时,被他暗中偷袭,甚至都没看见害死自己的人是谁。
手染鲜血,让他止不住得颤抖。浓烈的血腥气味中,那种灼热触感让他几欲呕吐。不仅是害怕,还有兴奋……种种情绪交织。他不想杀人,但他知道那二人分出胜负后,必要拿更为弱势的他下手。
他不想杀人,却在幸存者漂浮的血海中生出了乐趣,直到今天也如此。
回到现在,拏离杀了蛟蛇,将它的尸身捡起查看。
蛟身漆黑、腹部有两条褐色条纹,背部鳞片呈尖刺状排列。是一只咝蝰。
但它的前额上,居然生出了两只肉角。蛟生了双茸,就不再是蛟,而能算是龙了。
可它分明还只是一只妖兽。这龙不龙、蛟不蛟的情况,二人都未见过,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是蔺含章对邪异之事了解多些,联想到它从墓主人的玉俑中钻出,猜测道:
“难道这风水阵真的有用,加上那些城民献祭,保住了‘羟’的尸身,让他千年不腐,等待以死关渡劫的机缘。”
拏离接上他的话:
“……只是数千年变迁,改变了此处地势,导致陵墓沉降。于是原生在沙漠中的咝蝰趁虚而入,占了城主的神位……‘羟’的尸身,大概也早被吃了。”
二人同时看向那只小蛟。这死兽一看就还是幼年,怎么也不像有移宫换命的能力。
除非,
除非它是那条成功的蛟的后代。蛟蛇改换血统后,就有了龙血,但到底不是真龙,诞下的幼兽便只是有些龙的象征。
拏离想到自己先前信誓旦旦说此阵不可能有效,一时有些怀疑道:
“真龙现世,怎会毫无征兆……我看也只是造出些不蛟不蛇的怪胎。”
怎么没有征兆,只是那时你忙着救你的梅师兄,没见到罢了。
蔺含章想到这种可能,心里突然舒畅了许多。真龙怎么会看上宋昭斐那种货色,原来也是个假货。
假货配假货,真是绝配。
拏离观察半晌,用剑尖划破了玉俑。随着洞口扩大,一个滚圆的物体也从中掉落。
他伸手接住,那居然是一颗卵。
这颗卵整体呈现椭圆状,有婴儿头颅般大小。看上去格外光滑,卵壳反射出玉釉似的光泽。